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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罗绘 于 2024-3-6 18:07 编辑
第三章
淮海的父母都是在战争年代参加革命部队的,淮海出生时,部队虽然已改编为国营农场,但农场的干部、职工,都还保持着以前部队的作风,农场还像一个军营,淮海从小就受着这种环境的熏染,长大后又经常听父母讲部队的事情,也爱看《林海雪原》、《红日》、《欧阳海之歌》等反映部队生活的小说,深受影响,对部队有很深厚的感情,在当时全国人民学习解放军的年代,他想当解放军的愿望更加强烈了。
1970年冬季征兵开始了,一天晚饭后,父亲带淮海到居委会主任家报名。居委会主任虽然官不大,却是个很重要的人物,关系到家家户户的许多事情,如平时发放计划票证、上山下乡、安排工作,参军等等,最后都由他们来具体落实,如果当兵哪儿不符合条件,不让你报名你就报不上名。但这个居委会主任和淮海家关系很好,她的男人是地区机床厂的行政科长,和淮海父亲是老乡,在外地工作,举目无亲,就将淮海的父亲当成了保护人;也经常为厂里的后勤和自己家里的事,来找淮海的父母“批条子”——那个年代物资供应紧缺,买什么东西都要凭票,淮海的父亲是地区商业局局长,母亲是地区糖烟酒公司副经理,掌握着全地区城镇的生活资料的供应大权,城里人都来找他们“批条子”,可能有人不知道行署专员、军分区司令是谁,但很少有人不认识淮海的父母。
报名以后,他们又在那里坐了一会,也就在此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淮海父亲一见,心中暗暗叫苦:“怎么偏在这时撞上他呢?”这是淮海父母的冤家对头,更是淮海当兵最要防范的灾星,50来岁,干部模样,三来个头,秃脑袋,最明显的特征是一对小眼珠子在白眼上滴溜溜直转,从长相到神态,都和电影《红色娘子军》里的“南霸天”极其相似。
此人叫李金祥。早年,他在农村当吹鼓手,吃百家饭,见多识广,能说会道。一次给一户地主家办喜事,晚上,地主的小老婆招待他在厨房吃饭,他喝了两杯酒,竟色胆包天去摸地主小老婆的手。那地主小老婆原是地方淮戏班子里的,给老地主做小后,非常寂寞,她不仅没有嗔怪李金祥,还和他不三不四说了一些风话。不料旁边打翻了一个醋坛子,那人是给老地主看家护院的家丁,也在打地主小老婆的主意,跳起来左右开弓狠给了李金祥两个大嘴巴,朝他脸上唾了一口,骂道:“呸!个忘八蛋,也不看看是谁家的人?你也配!”李金祥抹掉了脸上的唾沫,忍下了这口气。但那女人倒舍不得他了,也朝那家丁脸上唾了一口,骂道:“你这忘八,吃饱了不走还死在这里干什么?吃醋也轮不到你。快给我滚!”后来,那个家丁参加了伪保安团,当了连长,娶了地主的女儿,李金祥则参加了革命,建国初期当了区长。“镇反”运动时,那个老地主和老地主的女婿、伪保安团连长上了他的“黑名单”,老地主的女儿、伪保安团连长的太太魏金花,到区里跪在李金祥面前求情,李金祥用手托起魏金花的下巴看了看,问:“你是地主家哪个女人生的,你妈是不是‘小桃红’?”魏金花说“是的”,这勾起了李金祥的一段旧情,问:“你妈怎么不来求我?”魏金花说:“我妈跟国军的一个医官跑掉了。”李金祥说:“你先回去,我调查调查。”然后也来到乡里,夜里挎着一只盒子枪,单身去敲开了魏金花家的门。不久,老地主被释放了,但伪保安团连长被处决了。夜里,李金祥又来到魏金花家,搂着要亲嘴,被魏金花推开,说他是喂不饱的白眼狼,一点情份也没有,人就是竖个铁心,你也只当是丫杈萝卜(竖铁心:翻跟头倒立的意思,这里用作双关语)。李金祥说:“我这是为了你好,你怎么倒不领情。”魏金花说:“你杀了我男人,倒还说为了我好。”李金祥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不是,你那男人有什么好?他一天不死,你一天就是个反革命家属,他死了,你就可以嫁给我,就成了革命干部家属。”魏金花没有料到他还要和她做长久夫妻,心动了,但还像母狗起窝拿拿姿态,嘴上不肯。李金祥就说:“我也不强迫你,我能把人放了,就能把人再抓起来,我还要把你全家扫地出门,一寸地、一片瓦都不给你们留,一件衣服也不准你带走,叫你光着屁股竖贞洁牌坊。”魏金花说:“那你得按规矩办,三媒六证,结婚时我的亲戚要全带到,我不能不明不白跟你过。”李金祥说:“又糊涂了不是,这事怎么能张扬呢?再说,我也不能和你家那些反动阶级亲戚来往,‘买猪不买圈’。等‘镇反’运动结束后,我们到区里办手续,一杯酒也不能请。”后来李金祥调到城里,魏金花跟他到城里拿了结婚证,又在城里安排了工作。李金祥原先在乡下已有一妻一子,也还保持着联系,常给他们送粮送衣,魏金花常为此和他大闹,直到五十年代中期,乡下女人死了,他给儿子成了家,安排到大队当保管员为止。这事在当时引起了很坏的影响,但由于李金祥参加革命的引路人时任地区行署副专员,对李又很赏识,所以他只受到了党内警告的处分,“文G”开始后,这事又被革命群众揭发了出来,印成传单,写成大字报,李金祥被当作“革命队伍中蜕化变质的阶级异己分子”,受到了批判,魏金花也脖子上挂着一双破鞋陪斗。
1958年,淮海的父亲从海滨县调到黄海任地区商业局副局长,兼地区外贸公司书记,李金祥是经理。两人从一开始就产生了矛盾,淮海的父亲说东,他就说西,拉帮结派,煽风点火,人前人后说:“地委领导跟我谈了,他是暂时的。我倒要看看,我在这里,哪个能来当书记。”目的就是要将淮海的父亲挤走,让他当一把手。后来淮海的父亲当了局长,不再兼外贸公司书记,地委组织部下来考察李金祥,因群众意见太大,他仍未能当上书记,又由商业局另一名副局长兼任外贸公司书记。那副局长是个女八路,1945年就当区长了,挎着两把盒子枪,一顿能喝一斤酒,爱人是地委监委副书记,李金祥又和她闹得一塌糊涂,直至大打出手。他的地主小姐老婆魏金花,也和他“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人们都说她“三面六刀”,好吹牛、摆谱,没有少帮李金祥干坏事。她在糖烟酒公司集体商店当营业员(注:集体商店是国营公司下属的集体性质的企业,地位和工资待遇比国营性质低一等),糖烟酒公司在军分区大院和地委大院设有小卖部,她在这两个小卖部呆过,就对人说:“我先在军分区工作,后来调到地委。”她在做伪保安团连长太太时,烫发头、穿高跟鞋、抽烟、打牌,还爱偷汉子,这个偷汉子的毛病至今也没改掉,有一个长着黑麻子的同父异母的哥哥“麻舅舅”,在刻字社刻章,有人说魏金花做姑娘时就和他有不清不白的事情。“文G”开始后,所有的领导干部都成了“走资派”靠边站了,但不久中央要求各级都要成立老中青“三结合”的革命领导机构,而且还要注意性别的比例,淮海的母亲是转业军人,出身贫农,又是原公司领导班子里唯一的女干部,就被“解放”了,作为老干部的代表进了公司革委会领导班子。而魏金花因为出身地主、反动军官家属而被划入黑五类。她也想参加造反组织,但革命群众不允许,她就和几个“牛鬼蛇神”成立了一个“五.一六”革命战斗队——因发动“文G”的中央文件叫《五.一六通知》——每人做了一个红袖章,红袖章上还盖了印。革命群众不服了,说“他们也要造反,他们造谁的反”,结果查出他们的印是麻舅舅私刻的,还查出麻舅舅原来是一个潜伏的国民党中统特务。淮海小时和李金祥的二儿子李跃,又是天生的对头,李跃长得尖嘴猴腮,淮海喊他猴子,两人碰到一起就打架,李跃常常被淮海打得头破血流,这又更加深了两家的矛盾。
1968年,李金祥的大儿子在插队的地方报名当上了兵。他家这个成份怎么能被录取的呢?传言是魏金花和军分区兵役科的科长魏胖子睡觉换来的。魏金花把穿着军装的儿子带到单位来大肆炫耀,说:“你们说我是‘黑五类’,不准我参加革命组织,但我的儿子当了解放军,现在我家不仅是革命干部家庭,还是军属家庭,‘光荣人家’。”单位造反派集中到人武部去反映情况,呼口号。结果魏金花的大儿子军装穿上身又被脱了下来。第二年,李金祥的大儿子又到另一个公社报名参军,录取后再也不敢声张,但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就在新兵清晨准备出发时,他儿子从队列里被叫了出来,但这次他儿子怎么也不肯脱下军装,跑掉了。受到两次刺激,精神有些失常,晚上睡觉也穿着军装,父母叫他脱衣服他就跟父母拼命。后来李金祥找关系让他回城安排在环卫处上班,一次用印有毛主席像的报纸擦屁股,被发现批斗,精神彻底崩溃,成了废人。李金祥和魏金花有五个儿女,唯有这个大儿子长得最好,方头大脸,高高个儿,也最老实,其他的都不成人形,人们都说:“父母坏事做多了,都报应到了儿子身上。”这事其实跟淮海的母亲没有一点关系,但淮海的母亲是单位的领导,两家过去又有矛盾,新仇旧恨,魏金花就把这个账全记到了淮海母亲身上,当时就说:“她家也有儿子,她儿子以后也要当兵。”没想到刚报名时就遇上了。
李金祥进来见到淮海的父亲,一愣,随即阴阳怪气地说:“是老路呀,你怎么有闲功夫来视察民情呀。噢,对了,你跟王主任是家乡人。又来拉关系了吧。”
淮海的父亲说:“你还是像以前那样,没事到处乱窜,怎么窜到这里来了?”
李金祥说:“我今年抽在地区征兵办公室,负责政审,我是来检查工作的。”
淮海父亲不知他的话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那可就真的遇上鬼了。他说:“你的工作作风真细啊,地区到居委会隔着5级,你到这里检查什么工作?”
李金祥说:“没办法啊!中央不是要求反‘走后门’吗,就是要防止那些不符合条件的人弄虚作假走后门当兵。王主任,你要把好关唷,那些年龄不符、打架斗殴、政历有问题的人,绝不能让他们混进部队——有人报名了吗?你把报名册给我看看。”
淮海在肚子里骂道:“这个老讨厌鬼!”
居委会主任无奈地把《报名登记册》给了李金祥。
“哦,已经有人报名了,还真积极。”李金祥看了看《报名册》说,又转过脸望望淮海,仿佛刚看到、故作惊讶地说:“这不是路小二子吗,这么高了,比我家李跃高一头,身体挺结实,能当空军。今年十八岁了吧,正好符合当兵的年龄。”
淮海暗想:这老家伙不怀好心了,他明明知道我和李跃同年,还装糊涂。
李金祥又说:“怎么,现在还跟人打架吗?老路,你这个办法好,让小二去当兵,这么大还老是跟人打架可不行,部队最能改造人,特别是流氓,到了那里就都规矩了。”
淮海被李金祥的话激怒了,忍无可忍,责问李金祥:“你说谁是流氓,请你说话注意点!”
李金祥今天讲话有些失态,他是晚上悄悄来看看的,没想到会遇到淮海的父亲,觉得很不自然,于是就故意振起精神,想要在气势上压倒对方,却不料竟遭到一个小孩的抢白,当着大人的面,他不能训斥淮海,而且淮海也已不再是几年前那个可以被他训斥的小孩了,他很是尴尬,冷着脸对淮海说:“你多什么心,我提到你的名了吗?是不是流氓你自己知道,大家也知道。”
淮海更加生气,说:“是的,我是流氓,欺男霸女、搞破鞋,谁不知道!”
李金祥气得涨红了脸,从椅子上跳起来,指着淮海说:“你说谁欺男霸女、搞破鞋——老路,是不是你教他的,你就这样教育小孩?”
父亲对淮海说:“和大人说话要有礼貌,不要乱说。”
淮海说:“我说他了吗,他又多什么心?他有个大人样吗?”
在“文G”刚开始的那年,一次淮海在外贸公司宿舍附近上厕所时遇到李金祥,李就训斥他:“你昨天又打了李跃,是不是,你还不准吴小四子说,吴小四子全告诉我了。你想死是吗,对李跃肚子踢了一脚,肚子能踢吗,你要把人踢死!”
淮海说:“李跃把我的脸抓破了,你怎么不管他?”
李金祥说:“还犟嘴,没大没小,他打得过你吗?你这个流氓,以后再打就把你抓进公安局。”
这时,淮海已经解好,站起来系好裤子,想发动突然袭击,把李金祥手中的大便纸抢过来,但此时李金祥烟瘾上来了,把大便纸放进口袋,拿出香烟吸了起来,于是淮海便改为“文斗”,对李金祥说:“你才是个流氓,老流氓,勾搭地主小姐——‘亲爱的、雅爱的、革命友爱的金花同志……’”
那时造反派抄了李金祥的家,把他家里东西拿出来展览,其中有几封李金祥当年写给魏金花的情书,开头一律是“亲爱的、雅爱的、革命友爱的金花同志……”淮海和许多小朋友都去看过展览,这句话于是就传播开了,李金祥的子女经常被人拿这句话来嘲笑。李金祥见淮海又说出这句话,气疯了。淮海站在厕所门口指着他说:“你来追啊,来啊,你这老流氓,有本事来追啊。”李金祥突然把香烟一扔,提起裤子,追到门口,嘴里骂道:“你个小B养的,给我站住。”却不料正迎面碰到一个往门里走的外贸公司的造反派,造反派说:“你敢骂我?你昏了头了是不是?晚上开你的批斗会……”
李金祥在居委会主任家待不住了,气冲冲地一边往门外走一边说:“就你这样还想当兵,你这一辈子都别想当兵。不信你们等着瞧。”
他走了以后,居委会主任说:“他不是个好惹的人,点子特别多,怎么办?”
淮海父亲说:“你先报上去吧。”
居委会主任的男人说:“他当征兵办政审组组长,这事绕不过去,局长是不是再到上面找找人。”
居委会主任说:“明天我到办事处去时,再找一下洪侉子。”
从居委会主任家出来,父亲责备淮海道:“这个时候,你不应该去惹他。”
淮海说:“他讲话太气人。”
父亲说:“你这个脾气,以后要吃亏的。”
淮海的父亲是个很亲和的人,来找他批“条子”的人,无论是工人、市民,认识的、不认识的,还有机关大院周围的农民,甚至有时大人不来叫小孩子来,他都能批给他们。也有人给他“送礼”。有一次,糖果厂的一个工人,夹着一个用报纸包着的东西来到他家,打开一看,是一把斧头。淮海父亲问他这是干什么,那人说:“老是麻烦你和何经理,实在过意不去,送把斧头给你们劈劈柴。”他的名字也真起得好,叫金常莱。淮海的父亲说:“那你家用什么劈柴呀?”他说:“家里还有一把呢。”还有一次,一个邮递员拎着满满一包东西来到他家,说:“局长,早就想来感谢你,这是一点点心意,请你收下。”将包里的东西拿出来放在桌上,原来是几个空盐水瓶。淮海父亲问:“这干什么用?”邮差说:“给你冬天睡觉暖暖脚。我也没什么送你,我老婆是三院的护士,只有这些东西。”家里人都发笑,淮海要把瓶子扔掉,父亲说:“你们不要笑,这是群众的感情。”他与上级、同事以及下属的关系都很融洽,遇事忍让,不和人争。在当淮海农场场长时,还主动将自己的一级工资让给了一个技术员,那个技术员在八十年代后期到黄海任市委书记,上任后第一件事就是到家里来看望他。当年李金祥和他闹矛盾时,地委组织部下来调查,单位群众说:“如果哪个和路局长有矛盾,肯定不是路局长的错。”“文G”开始后,大大小小的“走资派”,包括机关食堂的司务长,都遭到批斗,戴高帽子游街,唯有他仅有一张大字报。贴他大字报的是下属水产公司的一个临时工,机关要求各单位清退临时工,这个临时工来问淮海的父亲:“我可以不在这儿工作,但留在这里造反行不行?”淮海父亲说:“中央要求‘打回老家去,就地闹革命’,你还是回去造反吧。”这个临时工就贴大字报说他不支持革命群众造反。机关下属百货公司有个权欲很重的青年女职工,口口声声要以“江青同志”为榜样,也拉起一个造反组织,自封司令,但手下只招来一个斜眼、有点二痴不愣的人,队伍开张那天,她指派那个兵买鞭炮、贴标语,干这干那,那个兵也跑掉了。她见局领导中只有淮海父亲还没有被批斗,就攻击局机关造反组织是“保皇派”,放掉了最大的“走资派”,要揪斗淮海的父亲。她的公公、婆婆都是商业系统的干部,对她说:“路局长是老实人,你不要批斗他”。她不听,竟和公婆家闹成了两派;但她召开批斗会无人响应,也没有开成。
淮海的母亲性格完全相反,争强好胜,爱出头露面。她常说:“我要是个男人,干部比你爸爸大。”她十岁时就当了村儿童团团长,副团长是她的表哥,比她大三岁,后来参军当到了团长。1949年淮海战役结束后,华东军区警备二旅旅部住在她家村里,有很多女兵,她羡慕得不得了,就去找首长,被批准当了兵,那时她才16岁。横渡长江时,女兵们都躲在舱里不敢动,她呕吐得一蹋糊涂还跑前跑后。“文G”初期,她也是“走资派”靠边站了,但不久单位里成立了一个保皇性质的造反组织“东风战斗队”,她有部队转业干部的特殊身份,就被造反派请去当了大队长;后来城里成立了一个清一色由转业、退伍军人组成的造反组织“红铁军”,她又当上了“红铁军”的二号人物。她有强烈的阶级意识,坚决拥护“文G”,开批斗会时,训斥站在台上的“牛鬼蛇神”们:“不许抬头、不许动、不准笑……”单位的书记苦笑着对她说:“我就是张笑脸。”她说:“笑脸也不准笑,你们要是笑,劳动人民就要哭。”……
淮海的性格就像他的母亲。淮海想:不管今天遇没有遇到李金祥,也不管得罪不得罪他,他肯定会在他打架的事上做文章的,他早就在等着这一天呢。
第二天晚上,淮海的父亲又带淮海到他的一个老乡家,那人也是他的老战友,叫陈立志,抗战时期他们曾在同一个武工队,建国后任黄海地区公安处副处长,每年都被抽去负责征兵工作。
淮海的父亲问陈立志:“李金祥抽在你们征兵办负责政审,是真的吗?”
陈立志眯着一双像线一样细的眼睛,看着淮海说:“是真的。小二今年当兵可能要有些难度。”
陈立志的爱人在一旁说:“等部队带兵的同志来,叫老陈带小二一家一家去给他们看,这么漂亮的青年,谁不喜欢。”
陈立志问:“小二有什么特长吗,比如打球、唱歌?”
淮海的父亲说:“会拉手风琴。”
陈立志说:“这也是条路,只要拉得好,或许能直接带走。”
陈立志的大女儿,一个长着和她爸爸一样细长眼睛的姑娘走了过来,从桌上的盘子里拿了一块糖,剥掉糖纸,递给淮海,问:“你是哪个学校的?你要去当兵吗?我们一块去吧,我想当海军,今年是东海舰队来带兵。”
从陈立志家出来后,淮海问父亲:“去找找胡部长吧,他拍胸口说包我当兵的。”
父亲说:“找他没用,他只会把事情搞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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