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本帖最后由 天地沙鸥 于 2023-12-12 06:48 编辑
江边邂逅
夏日的百里江犹如花季少女，尤其显得楚楚动人：两岸的连山连绵蜿蜒着直向东方伸展过去，山中青松翠竹茂然成林，苍苍茫茫，荫荫翳翳，青青的，绿绿的，这正是少女舒展开来的纤纤玉手，臂膀上还穿着飘舞着的青翠欲滴的翠衣的广袖；一江澄碧的江水奔腾不息地直向东方飞逝而去，晶晶的，柔柔的，这就是少女玲珑剔透的美丽的胴体。百里江的情绪是波动的，有时显得羞羞答答，羞赭着躲进深闺不见人面；有时活泼欢乐，甩甩飘逸的长发，扭扭纤细的腰枝，更显其青春活力；有时显得狂躁不安，暴跳如雷，怒吼着，骚动着，撒泼着，显出其十足的野性来。
时近傍晚，江边凉亭上避暑纳凉的人群都自觉不自觉地朝各个方向散逸而去，路上行人匆匆，渐行渐稀；牛羊们也望着彤彤的落日，哞咩地连声叫着回栏去了；鸣蝉们也躲进深深的枝叶之间，不再卖力地嘶鸣了；鸟雀们也已收敛起清脆的歌声，那百鸟噪林的闹剧也已拉下了帷幕；长天也恹恹欲睡，打着呵斥，伸着懒腰，慵懒地合上惺忪的睡眼，于是那黑沉沉的夜幕便普天盖地一般地拉向人间。
薄幕笼罩着的江边滩头，罗琼语重心长地劝导着罗小红。罗琼是江南岸竹楼村小学的青年教师，三年前她弃学从教，走上讲台一直至今。竹楼是个穷乡僻壤，山村的孩子是嗷嗷待哺。竹楼小学办学很久，因为缺少师资，村委便将正在县城上高二的罗琼召了回来，罗琼一心想改变家乡面貌，立志求学。家乡小学缺老师，她便欣然应命。罗小红是她的学生。罗琼为小红的学习之事而找她谈心。
罗小红是位烈性的女孩，她家境贫穷，本来是不准备上学的，因为罗琼的动员，她才上的学。她向父母保证：拿好成绩，做不到，就不读了。父母勉强应允了，于是，她一边读书，一边帮家里干农活。她自觉是够用功的了，可是，成绩总是不大理想，每次考试成绩公布，她总是在全班的后面排着。同学们都说她是个笨脑瓜，大人们都说她贪玩，父母指责她不用功……这会儿罗琼是找她约法三章的，因为她一整个下午都逃课。
“你都成这个样子了，怎么对得起爹妈？怎么对得起老师？怎么对得起你自己？”
“你不止一次的逃学，这会给学校带来多大的影响，不务正业，还说自己已经够用功了，这是哪门子话？你太不争气了！”
“再这样下去的话，学校不要你了！”
罗老师的话像一颗颗重磅炸弹，不停地狂轰烂炸着罗小红幼小的心灵。她顿觉天旋地转，她想自己是个没出息的孩子，父母白养活自己了，老师白教育自己了。想努力用功读书，又管不住自己贪玩的一颗心；想拿好成绩给父母一个惊喜，可是每次考试都是全班倒数。面对的总是老师的批评，父母的指责，同学的冷眼。“罗小红呀罗小红，你怎么这么不长进呢！这样给爹妈丢脸，给老师丢脸……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个世界上呢？”她心里想着，万念俱灰，突然挣脱罗琼的手，一个箭步飞奔到水边，纵身一跃，扑通一声跳入百里江中。
罗琼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小红已跳入江中，激流一下子把她卷起冲向下游。“救……救命！来人哪，救命！”罗琼来不及细想，即刻高声呼喊着，沿江紧追着小红飞奔着。当她转过山弯之时，与迎面走来的金鸣撞了个满怀。
金鸣是山城中学的教师，这次是他到竹楼村拿草药，因为自己患上了肾结石疾病。据说，竹楼村的罗宝山有祖传秘方，专治肾结石，喝了他配的草药汤，准能把结石给打下来。罗宝山又是他远房亲戚，是他舅舅的表亲。
刚才罗琼的呼救声，金鸣怎么没听见呢？一来是江水奔腾咆哮，逐浪之声盖过了罗琼的呼救声；一来是，金鸣一路行色匆匆，一门子心思赶路，没有注意到眼前发生的事情。
罗琼来不及细说，一把拉起金鸣的手，就要向下游飞奔。金鸣起先十分惊咤：一个陌生的女子，撞了人家一个满怀，还要拉着人家飞跑，这不明摆着是个疯子嘛，况且还听她呼喊着“救命”的声音呢！他又想到：莫非此女子想讹我一把，我一介穷教师。身上也没有什么值钱的，况且她是一个弱女子，自己怎么也吃不了亏。这么一想，心里就踏实了。后来，金鸣顺着罗琼手指的方向，才明白了一切。于是，他甩开罗琼的手，几个健步冲向水边，奋力前跃，扑嗤一声，扎入滚滚激流之中。好一个金鸣，身手敏捷，好一似浪里白条，亏他算得那么准确，他的头刚从激流中冒出水面，小红就被激流冲到他的面前。原来，他算准了小红被水卷进的线路，他抄在前面，在下方锁定方位，又算准时间，这不，他一下子就可以抢救小红了。当小红被冲到他面前时，他一伸手，即刻抓住了小红的手臂，用力向北岸划游。江水实在是太急湍了，当他抓住小红之时，俩人同时被冲向下游，后来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在两百米外，把小红救到了岸边。这时，罗琼气喘吁吁地赶到，忙伸手拉上小红。金鸣上岸后与罗琼一道抬着小红到江边青草地上。
罗琼推搡着小红，发现小红昏迷不醒，这可把她给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这可怎么办呢？怎么办哪？”金鸣不慌不忙，搭了一下小红的脉博，感觉到脉博还在跳动着，于是，就伸出拇指，使劲地掐小红的人中。罗琼在一旁，总感觉到时间像凝住了似的，心里就甭说有多急。她不停地在默默的祈祷着：小红，你可要挺住呀！你快点醒过来吧！
不一会儿，小红咳了一声，哇哇几声响，嘴里接连地吐出了几口清水，醒了。罗琼在一边万分惊喜，一把紧紧地拽住了小红的手，拼命地呼唤着：“孩子，你快醒过来吧！”小红微微地睁开了双眼，做着要起身呕吐的姿势。金鸣立刻把小红扶起来示意罗琼一起把小红抱起来。头部往下，让小红把肚子里的江水倾倒出来。随着哇哇的呕吐声，被呛进小红肚子里的江水一古脑地倾倒了出来。于是金鸣与罗琼把小红放回到草地上，让她休息片刻；他俩就细心地守望着她，生怕还有什么意外发生。
今儿个是农历十五，通明的落日余光尚未消尽，空灵的月亮已然把清辉洒向大地。月儿皎洁，楚楚动人。感谢造物主的恩赐，把那么美妙动人的良宵美景奉献给了人类：四周的连山披着银光，涌动着，凉风不停地亲吻着山峰，亲吻着树林，亲吻着罗琼飘逸的长发，一切都是那么地寂静，唯有江水汩汩流淌的声音此起彼伏，更衬出夜的静谧。
金鸣这才注视起眼前这位秀丽的娇客：飘逸的满头秀发，在微风吹拂下，秀美无比；含泪扑闪着的双眼在银辉映照下，更加妩媚深情；清秀红润的脸颊，在月光映衬下，更显得美丽动人。金鸣一时看傻了眼，久久地沉思遐想着：难道是我月夜遇上了天宫仙子？人世间真的有这么美丽动人的人儿吗？就是精工仕女的画家大手笔下，也难得画出的人儿，怎么会在这荒山野岭，穷乡僻壤让我给遇上的呢？金鸣是位极富文才的青年，当即在心里打下了诗稿。
小红恢复了体力，已经活力如初了。于是金鸣与罗琼扶起她准备上路。“大哥，你要去哪儿？”金鸣说：“我去松屿村，就是江南岸。请问，你们是哪儿的？”“我们是竹楼村的，同路。”于是他们一行三人沿江而行，穿过凉亭，跨上藤桥。藤桥晃悠悠的，不大好走，三人互相搀扶着，踩稳了脚步，终于走过藤桥。于是他们又翻越一道山岭，便到了竹楼村。
村里有好多人早已候在村口，小红的父母行动不便，央了邻居四处找人，这会儿，正准备到江边寻找。真是喜从天降，伊人自己出现在眼前了。罗琼向乡邻们细说了原诿之后大家扶着小红回到她家。大家都以感激的目光看着金鸣，金鸣对大家说：“这是我应该做的。”过后，罗琼诚恳邀请金鸣住到她的小学校里。宝山要金鸣去他家住，但又怕招待不周，还是让他住小学校里。宝山回家煮了饭，烧了几碟菜，硬拉着金鸣与罗琼一起去他家吃晚饭。罗琼推辞不过，只得与金鸣一道答应了。金鸣、罗琼在小学校里烧了热水，分别洗了身体，换了衣服，就到宝山家去了。松屿村的舅舅也赶过来， 定要金鸣去他们村住。还得走一段路，再说金鸣是来要药治病的，罗琼就说小学校里就近，方便。舅舅想，自己家太简陋了，恐怕招待不了这个来自山城的外甥，反正松屿离小学校也不远，也就同意金鸣住在小学校了。
夜深人静之时，金鸣熄灯就寝，旅途的劳顿，尤其是深水激流中救人给金鸣带来的体力损耗，使得他顿生倦意。他本该埋头呼呼睡去，怎奈西窗射进来的皎洁的月亮，把整个卧室照得如同白昼，金鸣的双眼深受刺激，难以入眠，加之激流救人那一幕动人心魄的情景，以及月下丽人的印象总浮现在脑际，这一切使金鸣不断地兴奋，一股脑儿驱走了催他入眠的瞌睡虫。金鸣索性从床上跃起，点亮电灯。他铺开白纸，把在江边时腹中打下的诗稿，奋笔疾书在纸上：
明月江边醉伊人
清柔的月光洒下银辉，
静谧的滩林流逸着芳菲，
熙微的凉风撩拂着妩媚，
低吟的江水轻泛着沉醉。
绰约眼帘的人儿秀美，
是彩云伴着明月在飞，
是出浴洛神在低回，
是多情的鲛人在暗弹着珠泪。
曾见浣纱溪畔波碎，
又现拜月堂前颜开，
塞外红雪再映憔悴，
云中霓裳舞罢凝眉……
|
|
发表于 2023-12-12 06:47: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