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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己所欲慎施于人。——题记
朱家清:小子,我知道你想干什么。幸好你还聪明,没有甩脚甩手也不表示一点儿(小曾,你这是何苦呢?有什么事,给我打个招呼就是了)。
曾进:如果你觉得还不够,干脆开个价吧。反正咱们可以商量商量,做到两不相亏。(没啥,只是听说你最近身体不舒服,来看看吧)。
朱家清:香已经烧了,许愿吧。但是这么丁点儿东西,就想捡个肥缺,未免太小看人。不过——(小病嘛,养一养就好,破费你的钱财,不好意思)!
曾进:王八蛋,不给你点甜头,你怎么会上钩,先让你讨个便宜吧。等我的事情搞定了,一定混得比你有名堂(应该的,应该的,还请你多多关照)。
……
终于,天平在他们中间渐渐地摆正平衡,于是皆大欢喜。
他好久才省悟到自己已经被出卖了,恨得咬牙切齿,差点昏过去。他这才确信自己已经不在人世间,眼下他不过一个没有根基的灵魂,四处游荡子虚乌有。但他并不心甘哪,脑袋里的那团炽烈的暗火烧得他三魂七魄都不得安宁……他必须转世还阳!
半空中传来骨碌碌的车辚声。
他一抬头看见人马浩荡,前面有人敲锣鸣道,后面有人吹唢呐子赞歌高唱——好象现在已经改进了:街头有岗巷尾有号,大人驾到,红灯停绿灯行统统都失效。
再加上旌旗飞扬——现在好象也改进了:光辉形象可以通过信号传到辖区内的千家万户;说句话对与不对都可以被下边人作为遵照执行的金科玉律。可就是有的走马灯似的换得太勤了,很多时候还各唱各的调各吹各的号,反倒让人难以适从。
真是八面威风。好象这也算是古今的一大社会特色,我就不多说。
他猜想一定是有头有脸的官员经过此地,也便顾不得伤心,一个跟头翻将上去,抢在车队前面,扯出胸口的那块祖传玉佩,高高举在空中,跪倒在地:“青天大老爷在上,卑职张天才冤枉哪……”
车队戛然而止,过一阵子,踱出一个峨冠博带文质彬彬的老头儿来,在他面前停下,没有接他的玉佩,倒是取走了他手腕儿上那块金灿灿的手表:“你有何冤枉哪!”
峨冠者把玩着金表,把他请上彩车,放下帘子,对他说话道:“我就是当年的孔老二。说起来三百年前,咱们也算是一家。谁能料沧海桑田,竟到了如此地步。
“我在这里当差做高级文书,也颇有些年头了。可如今他妈的搞什么机构改革,思想解放,还要精兵简政。看起来老夫也难脱此大厄。
“想当初,我苦心经营,拼着老命主张‘仁’‘礼’,却被后世人曲解了本意,设计成‘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三纲五常’的社会伦理模式,虽然好歹维持了社稷江山千多年的昌盛,却完全忘了我原本还主张的平等自由利民安民啊!就是现在,你们阳世的好多人,一旦有了丁点儿的权力,那架子都还好象自己当了皇帝一样大呢。至于颠倒黑白为那些帝王们歌功颂德的狗崽子们,好象更是成群结队吧?我不再多说。唉,其实我当年也是反对称王称霸的呀,要不然我的一些徒子徒孙,也不会有被活埋的遭遇啊。
“如今这年月,人们越来越沉迷于金钱,阳世叫什么来着?对了,商品意识越来越强——可惜都钻到钱眼里去了,睁起眼睛说瞎话,把做人做事最基本的原则都不要了。可悲啊,没事做了就把我当靶子打,反过来却又还要厚颜无耻地把那些残暴无常的帝王们霉烂的脚丫子腐朽发臭的内裤装饰得美轮美奂的供在神龛子上——现今阳世间有些所谓的‘人’真的是难以理解的怪物生的怪胎!
“你的表,唉,转回去三十年,你就送我我也绝对不会接受的,君子固穷……唉,甭提了,老脸都丢尽啦。可如今,时代病吧。我得拿它去送人,看看能不能保住现职。实在不行我也没辙,只好认命。哦,你拦道喊冤,想必有什么不白之恨吧。”
这回他可是一字一句听明白了,慌忙答应道:“卑职张天才,原在战鼓乡做副乡长,不幸落入此阴间地界,想求大老爷您开恩,度我转世还阳。”
孔老二掂掂手中的表,仔细看他一番: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软。不由得幽幽地叹一口气:“唉,两头为难啊。”......
三日后的大清早。战鼓乡卫生院里,有着三十九年零十个月临床经验的老中医柳仁怀正在张天才的病历卡里,签填死亡通知书。张天才的老婆大人赵妩媚憋足了劲儿正准备大闹乡政府,要求高额抚恤金。农经站胡经理正自己打自己耳光骂自己心慌,白花了一笔钱。徐中和正自认倒霉竹篮打水一场空,以后劝人喝酒悠着点儿别太不知死活……
咱们的张天才确老确实命大,竟然悠悠地吐了一口长气,哼了一声,从此醒转过来,要喝茶……
他不过多喝了几杯酒,醉过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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