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灰石的质量出了些问题,我得去矿山处理。雷娃自然全程陪同。 处理完时,已过了午饭时间,这对来说,也是常有的事。当我准备回去时,雷娃一把拽住了我:“就在我这儿吃个便饭吧,我有些好酒。” 矿山职工大都住在车间大院里,各自开小灶。雷娃虽说家不在这儿,但忙起来时常不能回家,在这里开小灶也就顺理成章。一旦和媳妇闹别扭,这里自然就成了他避风的港湾。 自从当上矿监后,只要不是睡觉时间,雷娃的正装就不会下身。遗憾的是只有一套,没有换洗的。再说了,洗的次数多了,制服就会变样、有损形象。雷娃尽可能不洗。矿山是个灰尘肆虐的地方,爬高就低,从事的又是个使人容易出汗的工作。可想而知,雷娃的制服会有多落拓,加上他人显得有点猥亵,可想而知…… 房门一开,顿时臭气熏天,几乎能把人给喷倒。幸而我抵抗力不错。 面对我这个顶头上司的莅临,雷娃有点不好意思:“环境有点差,将就着点。” 靠窗户的桌上乱七八糟,堆放着一摞图册和几张图纸,灰尘遍布;对面床前则放着一张破铁桌,上面一个脏兮兮的煤油炉,跟前散乱地堆放着锅碗瓢勺,好像从未清洗过;床上发腻的被褥胡乱卷成一卷倚放在墙旮旯,边上堆放着已经难辨颜色的内衣裤和烂袜子。地上堆满了各种工用具和几块奇形怪状、大小不一的风化石…… 见我有点蹙眉,雷娃尴尬地冲我笑笑,推开杂物,腾出半面桌子,拎出一把椅子,用胳膊肘蹭了蹭:“请坐。” 刚一落座,他就从桌下取出一大个浑浊的特大玻璃瓶:“好酒,我自个泡的,有人参、党参、鹿茸、灵芝……” 说着,取过桌上的一个 15 毫升大瓷坩埚用酒涮了涮倒掉,然后满斟了一杯酒:“先喝着,我给咱来几个拿手好菜。” 旋即伸胳膊、卷袖子,洗碗块、抹桌子…… 一阵折腾后,从桌子底下掏出了几个老太太脸般满是皱折的大洋芋蛋和几根大葱。 也就个把小时,葱花洋芋丝、凉拌土豆片、爆炝洋芋条、慢炖土豆块,四菜齐了。 几杯酒下肚,雷蛙泪眼婆娑对我诉起苦来: 媳妇本身就看不起他,而他却自觉高人一等,对媳妇经常指手画脚、气指颐使。开始时,媳妇自知有愧与他,也为了孩子,所以,对他逆来顺受。 不想,上海一劫使他下身罹难、雄风不再,尤其他穿上矿管制服不久,媳妇就骂他是泥淖里滚爬出来的 “囊母猪”,几乎不让他沾身了。当然,即便沾上,媳妇也得不到什么乐子。 不得已,我只好有些愧疚地想方设法劝解他:“你现在成天和石头打交道,” 我用嘴朝地下的几块怪石努了努 “这些怪石打扮打扮不就是艺术品吗?” “头儿英明。” 雷娃不失时机:“这就是我搞的艺术品。” “我在县城书摊上见过几本、奇石、怪石鉴赏的书,等明天我回家休假时顺便给你找找。” 雷娃大喜:“带上我去看看。” 见雷娃要和我一起去,我第一便想到了他的着装:“要去就换身便装。” 我可不愿带着现在这个样子的他丢人现眼。 “我这可是职业装……” 雷娃一脸委屈。 “去你的,” 我想骂他几句,但转眼一想,跟这一根筋的家伙较什么劲:“摊主以为你是城管,见了你不撒丫子跑开呀!” 到了县城,我带着雷娃首先来到了一个杂货店,老板见我:“正好,又有几本。” 说着,他从货架上去下一叠有皮没毛的古书。我放下提包刚要接书时,雷蛙却来了个顺手牵羊。拿起一本缺边少页、渍迹斑驳,薄薄的一本书,眼睛睁得牛卵子大:“好书、啧啧、好书、啧……” 雷娃发神经般连声说着,还老驴回料似的把嘴 “啪啪” 拌得山响。 话语骤然引得店老板瞳孔放大、惊异万般。 见此景象,我上前想拿过来看看。谁知雷娃居然用双臂把书紧紧地揽在自己的怀里:“这是我首先拿到的,是我的!” “马拉戈壁!” 我气不打一处来:“我不会和你争,就看看是什么书?” 雷娃十万个不放心的把书地给了我,一看,书名《臞仙神奇秘谱目录》。 翻开一看,我 “噗——” 一声,想笑,因为这是本乐谱书。见雷娃还在防贼般提防着我,我边翻书边问他:“有什么好?” “神奇的秘密书、成仙的秘密……” 雷娃一脸痴迷。 无可如何,我随手就把书甩在了雷娃的怀里,连买其它书的兴趣都没有了:“结账吧,还要逛书摊呢。” “这些你不要?” 老板伸过手中的几本古书疑惑地问我。 “下次吧。”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 “多少钱?” 雷娃只好边掏钱边问。 老板气色凝重:“这可是我家老祖宗留下的传世秘籍呀,不是看到这位(看了我一眼)老顾客经常照顾我,不是我急等钱用,我还不卖呢。” 这句话更加坚定了雷娃一定要拿到手的必胜信心:“多少钱?” 老板沉吟了片刻:“就 20 块贱葬(贱卖)给你吧!” 面对老板的信口开河,我真想骂声:“去你妈的” 转身就走,可当我看到没娘娃般可怜兮兮的雷娃时,我心软了:“两块钱咋样?” 我想借此让雷娃出点血,因为,不是他搅和,两毛钱我都不要。 老板的头摇得拨浪鼓一般,雷娃则愠怒地瞪了我一眼。 “妈妈的,带上这个 ‘二百五’,我学雷锋都学不到点子上。” 我心里暗暗咒骂着他。 看着讨价还价的雷娃,我气不打一处来,索性走到了门外,眼不见心不烦。管他妈嫁谁,咱是吃宴席的。关我鸟事。 软磨硬泡好大功夫。老板见我发怒,怕今后失去我这老客户,最后以 10 块钱的价格 “忍痛割爱” 给这个 “识货的” 雷娃 “贱葬”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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