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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的三寸金莲（外一首）
唐象阳
月光浸透窗花时
八仙椅扶手上的凹痕
像另一块更坚硬的裹脚布
外婆的趾骨正在祖外婆的怀里
一节节裹成粽子的形状
白色裹脚布渗出暗红的血迹
在外婆稚嫩的哭声里
绽放出殷红的梅朵
打碗花还在头发上扎着
童谣却先于春天夭折
老屋檐上滴落的雨
像眼泪划出的弧线
将外婆的脚趾，缝合
外婆曾用绣花针挑破黎明
血珠在缠足帛上
凝成未开放的红梅
那些被布匹绞碎的趾骨
在外婆的莲花碎步中
化作游动的磷火
当所有的女人都学会了
在牌坊的棱角上折翅
外婆那些未完成的鸳鸯蝴蝶
从伤口处游进梦里
而月光始终是同一匹白绫
悬在外婆的踝骨之上
就像祠堂里所有的牌位
都保持着无法变动的姿势
外公的水烟筒
外公的水烟筒是铜制的
老鼠饿死在粮仓的那年月
外婆把它卖了一顿杂粮饭钱
至今，我心灵的最深处，外公
掉落的叹息，仿佛仍在生长
而烟嘴就像一朵莲花
总在我的眼前绽放
萤火虫坠入玻璃瓶时
那些水声穿过铜管的夜晚
外公总是手握烟筒
咳出淤积的呼吸
今夜，月光在我的记忆里哽咽
当年外公吐出的烟雾
仿佛依然悬在屋檐下摇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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