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府清翁 发表于 2016-10-2 13:16:42

56 四一五重大事故

    1970年,电工器材厂新项目—多晶硅、单晶硅上马。同时,该厂接收了马路以东的军储备库大院,在这里筹建新产品车间。多晶硅车间的基建工程有市二建承建,设备安装则有我们机修班完成。多晶硅车间的设备安装并不顺利,事故频发。有人说盖厂房没有看风水,开工也没有择吉日,还有人说:这里原来是坟地等,议论纷纷。1971年初,安装冷冻设备的时候,机修班领班的李师付,用大扳手紧锣丝,用力过猛,一不溜神腰部软肋磕在冷冻机上,送医院捡查,造成软组织挫伤。住院半个月,回家歇工伤去了。71年3月15日,一位女工在二楼打扫卫生,二楼地板中央有一个直径一米多的圆孔,一不小心,她从圆孔中摔到一楼的水泥地板上。摔成重伤,幸亏治疗及时无大碍。然尔,这些事故并没有引起教训,四月份,设备安装接近尾声,最后只剩下试压找漏。为了赶时间,人员分成两班,每班12小时,晚八点至早八点。当时厂里没有空气压缩机,只好用氧气瓶往管道里放气压,这已经是违规操作了,然尔急于求成的领导们并不依为然,麻痹酿成大祸。我们夜班一共9人,我和两位王师付负责楼下管道找漏,,另一位李师付是领班的,余者负责二楼试压。1971年4月15日凌晨3点许,领班的李师付催促我们抓紧时间找漏,我左手端着肥皂水缸子,右手拿着小毛刷,上到一个很高的架子上,脑袋几乎挨着了楼顶板,细心找漏。两位王师付负责地面上找漏。这时候,学徒工小牛从二楼顺铁梯子下来,请教王师付:带着气压敢不敢焊。二楼上发现一处少许漏气,两位王师付只摇头,忙说不敢作主。小牛顺铁梯子还没有上到二楼,二楼上的直流电焊机已经响了,火花四溅。霎那间,一声巨响,震耳欲聋,忽听二楼上一声惨叫,灯光骤然熄灭,车间里一团漆黑,我急忙扔掉肥皂水缸子和小毛刷,小心地从高架子上下来,地面上到处摆放着物品。我双手摸着墙一步一步地找到门口,推开门一看,门前院里一片瓦砾。出大事啦,我跑到安全地方回头一看,二楼整个大掀顶,四壁坍塌,楼上人呢?惨啦!全埋在里边。我大声喊两位王师付,三人聚齐后,我跑着去敲办公室的门,心里着急,把门上玻璃敲碎了。叫醒了值班干部,又急忙跑到西厂区大门口,亲自拉响了电铃,又跑到单身宿舍区大声呼喊:出事啦,东院大楼炸塌啦,人还在里边埋着哩,赶快起来救人呐。我大声连声喊,真把人们叫起来了,大家赶到出事地点,在二楼废墟里,找到三位工友,其中两位已没有生命迹象,另一位工友名叫李山岳,被砸断一条腿。领班的李师付脸上被划破,没来及包扎,淌着血还在指挥找人。学徒工小牛从铁梯子上摔下来,有轻伤。另一位徐登炎师付,从二楼平台上跳到楼下,幸亏楼下有挖地沟掘出的暄土堆,即是这样,头上摔了个大口子。清查人数完毕,大家用车拉着伤者,第三次去市第一医院,经医生诊断,两名工友已无法抢救,结束了年轻的生命。李山岳,平时大家都叫他‘山药蛋’,他一条腿被砸断,做了高位截肢手术,以后又去上海做了假肢,终身残废。从医院回到西下关家里,天已经放亮了,头脑冷静下来,心想好险啊!幸好一楼没坍塌,幸亏分工不在二楼,否则,后果就不用说了。人生咋就这么难,好容易有一份工作,差点送命,真想辞职回家种地修地球。我打开酒瓶子,喝了两大口劣质酒,和衣而睡。八点多钟,忽听有人叫门:新杰!你怎么样,没事吧。是一个部队一起进厂的战友看我来啦。我起床开门,他们看我没什么事坐一阵子就走了。四·一五炸大楼明明是一起重大生产事故,却硬要说是有人有意破坏。市公安局来了许多人,严格审查现场人员,凡是上夜班的,都成了嫌疑人。那位从二楼平台跳下的徐师付,他是重点嫌疑人。徐师付,天津市人,家庭出身资本家,劳技校毕业,是一位技术娴熟的模具钳工。文革中,该厂曾出现反革命标语,他因家庭成份不好,被怀疑审查,折磨他许多天,本不是他却硬要逼他承认,他实在受不了,从西厂办公楼跳楼自杀,摔得头破血流,幸被及时抢救,脱离生命危险。伤愈出院,派他和我们机修班一起参加多晶硅会战,结果又出了事,又一次从二楼跳下来,因成份不好,又一次受到嫌疑,真是命运多蹇。我也逃脱不了,出事的当天下午四点,我被传唤到厂办公室。一位四十几岁的军人,正颜厉色地给我谈话,他态度强硬,就像是审问。我也没好气,窝了一肚子火,出这么大事,性命好险,厂领导无一人出面说句安慰话,反倒严厉审查。他嗓门高,我也嗓门高,他扳着脸,我也扳着脸,半天也没问出个所以然。他改变了态度,连声说坐下坐下,我们俩坐得很近,他低声说:我们都是一个部队的,有啥说啥,出这么大的事,我们能不管吗。这位军人原是114师341团的营职军官,时任保定市公法军管会主任。正是抓阶级斗争的年代,审察我们也在情理之中。我的陈述如下:我是114师师直连队的报导员,在部队上,首长把我从一名普通战士培养成为一名共产党员,临转业,军首长一句话,给我们安排了这份工作,我不知道该怎样感谢部队首长,我非常珍惜这份工作,入厂一年多,跟谁也无怨无恨,我图个啥要去破坏呢?。我祥述完上夜班的全过程,就放我回家了。第三天晚上,因为心里烦闷早早地脱衣睡觉了。刚躺下,机修班的刘师付来找我,他在院里喊:新杰,快起来,有事。我穿好衣服,随刘师付到西厂区大门口,那里早已站着许多人,还停着一辆北京吉普。我刚到大门口,厂军代表发话:快上车吧,我和一同上夜班的两位王师付上车坐在后排。这时,军代表的大红人、人称‘大炮’的供销员说:我带他们去,军代表点头同意。‘大炮’钻进车坐前排。车开动了,‘大炮’也开始煽上了,他的嘴一路没停。吉普车一转弯沿裕华路东行,进了天主教堂左侧的保定市公安局。车停了,我和两位王师付分别隔离在三个房间里,接受审察。负责审察我的是341团的一名王干事,他得知我是师直防化连的,态度一下子缓和了许多。他说对你的怀疑并不大,这样吧,我就不一句一句的问你啦,桌上有纸笔,你自己写吧,把前晚上上夜班的全过程,祥祥细细写出来。好!我答应着开始写“交待材料”。那边‘大炮’同王干事又开始煽上了:“我同你们军的刘军长是老熟人,关系相当好,有什么事到他那里一句话就成了”。还有:“中央七机部我常来常往,国务院大门随便进出”。“我们451厂是国家重点保密厂,是军工企业”。我听着暗自好笑,当年电工器材厂曾更名451厂,语意是第四个五年计划的第一年,并不属于军工保密厂,经他一掰攉,神啦。其实,他就是一个供销员,你还别说,他跑采购还真是內行,我远不如人家。我一边写交待材料,一边听他瞎掰,真就驱除了我心中的愁云。几个小时过去了,我终于写完了交待材料,王干事看了看,教我在上面摁了红手印,这一关又过去了。这时,从外边走进两位公安人员,其中一人说:姓徐的他是怎样从楼上跳下来的?跳楼前他都干了些什么?谁来证明他说的是真的?我们要更深一层的研究研究,不能轻易放过他。这些天,徐师付是戴着伤,头上缠着纱布接受审查的,终因没有任何证据,差一点再一次蒙冤。等两位王师付交待完毕,夜已凌晨两点多,司机早睡觉了,我们四人只好步行回家。出了公安局,‘大炮’又煽上了,我们三人不语,心里沉甸甸的,大街上昏暗冷落,我心里更感冷落,想不到这一生还进了一趟公安局。吟四句打油诗权当自我安慰,有道是:    一声惊雷天地崩,    厂楼坍塌夜梦中。    险些陨命遭审查,    世上诸事多不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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