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坡 发表于 2018-2-21 17:33:43

原创近作有:滋有味的冬夜


         那些个有滋有味的冬夜,于我生平里,别具一些滋味与意义。         当夜幕降临时,母亲点亮了那个祖传的煤油灯以后。门闭了,厚厚的门帘放下来了。破门帘被撕烂后垂下去的一块布,泥乎乎地,一拖到地。不多时,随着破门被推开,一个人倒退着走进屋来,胳膊上还挎回来一只很大很大的老笼。那筐的大,足顶得上我们平时见那筐的五六倍。我常看着那大筐,惊讶它的空间阔绰。里面睡上一个大人,都会阔绰有余。想象那老笼,不是平常筐的爹,就是爷爷或太爷爷了呢!筐里是牲口嘴底下,涮光了叶的玉米圪节。没钱买煤的父亲,用他当队上饲养员的便利。提回来这些圪节,煨那冷炕皮的。就沾集体那么点怂光,爹怕的都咬指头呢!?总是趁那无月的暗夜,或村里人走动不多时,才悄悄地,像作贼似的悄悄地提回来。他说,队长高富有说过,不敢提回去烧火了。队上要用它们来沤肥。    父亲做了多年饲养员。扫帚,铁锨,还有老笼草筛几件,是他的出手便使得手头工具。扫帚铁锨是打扫牛棚,清理栓牛场地的必备。草筛是揽草,筛土的工具。大老笼则是提草用的。牲口多了,有这大筐,省些跑路的冤枉腿。另外,父亲沾喂牲口的光,还有一样让别的社员眼热羡慕的宝贝,就是一件破老羊皮袄。破的露肩,开肘,羊毛向外翻的那种。放牧员不能再穿得老皮袄,队长就让给饲养员了。         给人一个脊背进门,提只老笼,倒退走进后脚底的父亲。戳戳灶膛,在母亲做过饭,将熄未熄的灰烬里,重新燃起火。便半跪了自己,一把圪节,一把圪节的抓起来,再丢进灶火口。等到破石窑里,云遮雾罩,满窑充斥了水蒸气的时候。母亲安顿我和父亲,早些睡,明早还要上学去哩。说完,母亲拉起小我六岁的妹妹,过我家另一孔窑睡去了。石头窑里只剩下我和父亲。只听得见玉米圪节,因不太干发出的滋滋声,锅里开水的咕嘟嘟翻腾声。还有就是炉膛里的火,映出父亲一张红红的苍老面庞。         这个时候,冰冷的炕皮渐渐就暖和起来。我懂事的赶紧抓起笤帚扫净炕,拉开我们父子唯一可盖的那床薄被子,顺炕筒头朝后爬了下去。把那双等不及了的脚,顺进被子里头。再下来,就是就着煤油灯,看起那热得丢不开手的小说来。那年月,我家四口人,只有两块破被子。说它破,是因为被子上都打了补丁。被少人多,没办法分开去盖,只好我和父亲合盖一块。母亲和妹妹合盖一块。烧暖了窑的父亲,会适时爬上炕来。坐上后炕头,摸出他那捏了一辈子的旱烟锅子,默默地一边抽起旱烟来。对于我的看书,父亲是从来不去干涉的。他知道也管不住我。所以,我们那时是各取自便。我看我的小说,他抽他的旱烟。过老长老长一段时间后,父亲放下了手中的烟锅儿。然后悄没声的溜下炕头,走近灶火口。然后,用根柴枝儿,在灶膛里划拉着。最后,会刨出几个洋芋来,丢在灶沿口。在凑近锅台的地方拍打拍打几下,再用笤帚转圈儿扫扫干净了。放到我的枕头边来。我常常惊讶,父亲什么时候,去窖里挖那洋芋的?要知道,窖口上冰牙子都白坎坎的,冻得人手都不敢挨呀!我常常吃着那焦黄色,冒着热气,流溢着香气的烧洋芋,心底里由衷地感激父亲。一贯不善言辞的父亲,用这无声的举动,对看书的儿子,表达着深深的爱意。他是给看书的我,加的夜餐补助呀!实在等不上我睡的父亲,会默默地脱衣,然后,再压上那件破皮袄后,自睡去了。我一个人照旧看我的书。腿压麻了,揉一揉,换个姿势再看。胸腔压痛了,侧转身去看。灯不亮了,拨一拨灯芯再看。有时,嫌那灯柱高了,光线太暗。我会干脆把灯端到油灯的底座上去看。因为熬夜太久,常常是满窑灯烟,鼻孔都熏成黑黑的了。我会常常回忆那时的事。窗外,顺沟的老北风,扫动了大路。锨起一沟的柳树,发出潮来浪过的巨大轰鸣声。像雷声,像洪水自村前流向了后沟。谁家立在窗台上的锅盖“啪”的掉下地来,又是谁家的洋铁桶,吹下了石床,一路滚动着发出金属的脆响。我家那破门帘,被风哗啦一声卷起来,等会儿,又重重的甩下了地来。睡过一觉的父亲醒来,催我快快的睡。还把那破皮袄,向我这边移过来,压紧那被档头处。我是死活不让父亲加那破皮袄的。一是压上它太重了,睡起来极不舒服,二是我怕羊毛,扎瓦瓦的受不了那刺激。         我一个人想,四季里冬夏最有个性特点。夏日昼长夜短,给了穷人大量的时间,和气候上的便利。能挖野菜,能有青枝绿叶的蔬菜吃。而冬季昼短且夜长,利于人去学习,补充人的另一种【精神】需求。而当年看书,差不多夜夜吃上父亲烧的那香洋芋,更是别具一番意味。         我感慨:生命中的那些年月里,给人是储足了别有滋味的,那么多的一些冬夜!

半坡 发表于 2018-3-4 15:11:53

谢谢老师,节后安好。: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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