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时光,星移斗转,一眨眼,就又到了年边,过年的喜悦情不自禁地爬上了眉梢,厚那厚的年俗里所有的年事就放手做开了。
如今物质丰富,商店里的年货琳琅满目、应有尽有,很多年事再也不用自己劳累了,只要口袋里揣上钱高高兴兴地买回家,一家人就可以欢天喜地过年了。
童年时过年的虽然没有现在的丰盛,但大人小孩并没有因此而缺少过年的那份热情,幸福和快乐时刻洋溢在脸上。
那是一个物质匮乏的年代,过年除了红纸和爆竹要花钱买外,其它过年的食品就都靠父母亲自动手来做。因此,每逢过年前夕,我就看到父母白天黑夜忙碌而疲惫的身影,至今还忘不了自己对过年那份渴盼时的憨态神情,更忘不了父母起早摸黑为办年事而操劳的身影……
那个贫穷的岁月里,父母要时时用心为一家人过年着想,想着不能让自己的孩子过年缺衣少食。
“七长上,八长下,九月重阳挖到家。”过了重阳节,生产队就开始挖红薯分,这时候父母就开始想到了过年的事情。
红薯在过年时的用处可多了,既可以熬糖,又可以做零食“薯角”,还可以用红薯粉做丸子粑、蒸粉丝做年桌上的菜。
离年越近,父母就越忙碌,人也就越累,因为所有的年事都要靠父母起早摸黑去做,白天还不能耽误队上的生产。早先没有粉碎机,家家都是用内壁带齿的瓦缸将红薯磨成渣再洗粉。吃过夜饭,父亲就点亮了手提灯挂在院子里的树叉上,然后一下一下蹬着磨着红薯。父亲累了,在边上等候的母亲就接着磨。幼小的我就这样一直在旁边傻傻地看着,仿佛那晶莹的粉丝立即就要从父母的手心里做出来似的,仿佛一碗香甜顺口的粉丝马上就摆在了饭桌上,尽管夜深了很困了,但我心甘情愿地守候着、陪伴着。
做薯角要乘晴天做,母亲总是白天抽空洗好红薯,睡觉前放在锅里,然后上床睡一阵,半夜就要起来烧火煮熟,撒些芝麻,然后捣成溶,再用酒瓶一块块地杆薄,晒干后用剪刀剪成一个个的小菱形,而后用沙炒熟,就是香脆可口的零食了。到过年,我可以一个荷包里装薯角,一个荷包装蚕豆,再用一个装爆米花糖,那才真叫开心咧!
只是年幼的我不懂父母熬更守夜的苦,一心恋着过年有好吃的心事,使着贪玩的性子。吃着母亲亲手做的薯角,嘴里最脆最香,心里最甜最美。
挖完了红薯,庄稼人的日子也闲了些,生产队就组织劳力车干水塘的水,然后挑泥巴下田地做基肥,我就眼巴巴地盼着有一天能吃上水塘里的小鱼小虾,母亲答应一定会让我吃上的。生产队收工后,母亲就回家带着竹篮子和小铲子到水塘去,不一会功夫就提了半篮子的小鱼虾回来。
父母把鱼虾洗得干干净净的,用盐水给腌了起来,挂在院子里晒衣的绳子上晾晒干,然后拿烟熏透好,留着过年再拿出来食用。
我的母亲很细心,她会把小虾子选出来单独晒干,到时过年用干辣椒炒,红红的虾米,鲜美的味道,特别开胃,百吃不厌。
每逢这时,我都表现得特起劲,跟前跟后地帮母亲提着一串串小虾,生怕以后少了自己一份似的,虽然有时越帮越忙。
年边,里里外外都有我欢乐的笑声,但更多的是父母忙碌的身影。
“年粑好吃磨难推”,这话一点都不假。父母常常在深夜里推磨碾粉做年粑,后来稍大了,我和妹妹便想帮父母一把,记得那年妹妹下米我就推磨,只那一次就让我害怕推磨了,狠不能一下子就磨完粉做成粑。
一箩米,我推两圈磨妹妹才下十几二十粒米,我推了一圈又一圈,又望了箩筐一遍又一遍,越发狠磨,越是不见米箩里的米少,烦死了,一个下午也没磨一半,累了个半死。倒是母亲收工回来,发现我会推磨了,就夸起了我:“大了,懂事了,晓得帮父母一把了!”我从母亲的话里面找到了一份安慰,理解了母亲的不容易,晓得这苦里有母亲的希望,忙碌里有母亲的企盼。
豆粑是彭泽人的特产,用一定比例的黄豆大米掺和磨成浆,然后沾点油水在锅上一张一张地煎成。用绿豆煎成的豆粑,是碧绿的颜色特好看,油炒的豆粑浓香浓香的,过年来客可是上好的下酒菜。
记忆里,母亲会打豆腐,她打的豆腐总比别人的多。母亲总是一个人做,从不要父亲插手,生怕做不好少了豆腐。每次做成豆腐脑后总是先打几碗,放点白糖给我们喝,那水汪汪的豆腐脑,清香鲜甜,扑鼻而来,我们三下两下就喝完了,依然不够解馋,伸出小舌头,沿着黄釉粗瓷大老碗的碗沿舔了一圈又一圈,意犹未尽。
“一年甜到头”,过年,糖是不能少的。“熬糖做酒不能称老手”,熬糖很多人家都是请师傅来做。母亲是拿回安徽东至娘家去做的,外婆家那边的人是用谷炒的爆米花加薯糖,更结实更香脆。
记忆里父亲是不沾酒的,所以家里不请师傅做酒,但喜庆的日子总是不能没有酒的,母亲用糯米做糟,用浓郁而又香甜的糟汁代替米酒,一家大小三十夜里喝着香甜的糟酒那才叫开心呢。
酒糟还可以与干萝卜丝、猪肠一起放在罈里闷,等吃的时候取开罈盖,那浓厚的甜酒味和着的萝卜丝的清香与猪肠的肉香,别是一番诱人的滋味。
年年过年,年年喜庆。年是一个沾满喜庆的日子,里里外外是父母忙碌的身影,为了孩子们脸上那份欢笑,父母默默地操劳着。童年的笑声里饱含着多少父母汗水?童年的美食中掺和着多少父母的辛酸?
在这个冬日的暖阳里,在充满喜气的年边,面对着琳琅满目的食品,我依然忆念着那个快乐的童年,面前飘散着父母做的零食味道,嘴边还粘着那浓浓的年香…… 2017.01.17于彭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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