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摇万里

贾永春

扶摇万里

    1999年，我到育才村游玩，碰到过这样一件事。

    那天，欢快的鼓声和激昂的镲声打破村里的平静。黄沙漫天的小路两旁插上了小红旗，村长还特意花了大价钱请来了村里最有名的秧歌队。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从大城市里派下来一位教师。

   “听说是通过什么政策考到这里来的，还废了不小劲儿呢！”老妇说道。

   李大妈插嘴说“：好像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叫什么程嘉禾说是干的工作没考上,被迫到了这里。估计在这待不长，还搞这么大阵仗。白瞎哩！”

    对面的老妇附和道“这么大点的小孩,自己还管不好，能来这教学？”

“快来。”一个小男孩高呼说“新老师来了，我看到接她的小轿车开过来了。”

这个载着程嘉禾的车直接把她带到了学校，汽车后面跟着一群小孩在后面吃着尘土，脸上却挂满了新奇与喜悦。程嘉禾向后一望，嘴角浮现一抹鄙夷，对开车的司机说“：不愧是乡下孩子，看到小汽车就激动得不行。这要看到更大的还不呆坐在原地。”说完便哈哈大笑起来。

    程嘉禾下了车直奔教师宿舍，进屋一看。灯光昏暗，一股霉味直冲鼻腔，洁白的墙上都是黑脚印，墙皮脱落到地面。这和她的幻想有着很多差距。

   “要不是老爹说好让我在这呆两年，回去这给我找个体面稳定的工作，我才不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哎！上这混两年得了。”

   程嘉禾草草收拾了一下，也没有和校长对接教学任务，便睡下了。当天夜里时不时地传来狗吠，大风刮的树叶沙沙作响，程嘉禾在吱呀作响的木床上辗转反侧，断断续续传来叹息声……

昨晚没睡好，第二天日上三竿时，程嘉禾才不急不慢地从被子里出来，洗漱好，穿上衣服，慢悠悠地去了教室。她边走边想，小地方的学生连汽车都没见过，今天去了教室随便说点他们不知道的就可以。可她刚进门口就感觉有一束束的目光向她投来，让她不由得打了个冷战。走上讲台，放眼望去这些学生的眼里发着光，这光正是对知识的渴望。程嘉禾有些愧疚，却仍旧硬着头皮讲完了上午的内容。可到了下午，程嘉禾就遇到了麻烦事。

“程老师，你们班的黄春生同学没有来，我们这边也不清楚原因，需要您去他家了解一下情况。”王校长说道。   

程嘉禾心里嘀咕道“不就是下午不来学校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还要去家访，真是麻烦。”但面上答道“：好的校长。”

准备就绪，程嘉禾踏上了家访的路。在满是土的路上，微风轻轻一刮加上阳光的照射瞬间黄了一片，扶眼望去，偌大的路上只有一个身着单薄的身影在艰难前行，和几只载风嬉戏的小鸟。傍晚，她到了黄春生家。第一眼便看到一个只有一米高的小女孩站比她还高的灶台前，有时够不到还会站在板凳上，拿着锅铲熟练的做着晚饭。

迎面走来一个全身是土黑着脸、皱着眉头脚的男人，还没踏进门槛就破口大骂“：没用的赔钱玩意，都几点了饭还没做出来，早知道你这样，一生下来就应该把你掐死，花着老子的钱，不给老子做事。”

“我没有偷懒，只是家里的脏衣服有些多，花的时间长了些。”黄春生回答道。

父亲立刻变了脸说“：反了你了还学会顶嘴了，就冲你这样早就应该让你辍学。这么大了还没挣过一分钱，你看看小花十六七就嫁了出去，留给娘家多少钱。再看看你，做个饭都做不好。”

一听道“嫁人”春生像看到怪物一样。开始语无伦次的认错“：我知道错了，只要不让我嫁人，我可以辍学。我什么都能做，我会好好做家务，能去干农活的，我还可以去打工赚钱，赚很多钱。”说完春生就瘫坐到了地上。

见此情形，嘉禾便偷偷溜走了。在村里打听了一下她家情况。春生出生时妈妈难产走了，后来爸爸又找了新人，生了个弟弟，后妈嫌家里穷，留下弟弟就和别人跑了。如今家里农活多，还缺钱，她爸爸弄不过来，要求春生退学。春生如果不同意就把她嫁了换钱。嘉禾身子一子僵，回去的路上程嘉禾一直在想:这本应是她一生中最无忧无虑的时候，却因为家里重男轻女老旧观念断送了她的一生，真可悲。

第二天一早，嘉禾就和王校长说明了黄春生的情况。也正是这次交谈，嘉禾才知道，这个村里不止春生一个，村里的大多是孩子一个个都是“黄春生”，为此程老师上了一堂名为《我想……》的课。课堂上学生们积极的表达自己的想法。“我想走出去”“我想有自己的生活”“我想不再成为支撑家庭收入的商品”……这堂课学生们说了很多很多，程嘉禾也听了很多很多，她感受到孩子们渴望与坚韧，他们都对自己的未来满怀憧憬。可他们不知道的是自己命运的枷锁却掌握在别人手里，只能被动接受，不能反抗更不能改变。想到这里程嘉禾的眼泪早已不受控的留了满面。那为何我不能成在他们扶摇万里的风呢？

她坚定地对同学们说：“无论以后的路有多艰难，一定不要忘记今天所说的话，老师也会帮助你们走出去。”

说完她放下书，飞奔出教室，气喘呼呼的找到在地里拿着锄头在地里除草的黄春生。程嘉禾踉跄的走到她面前，扔到她手中的锄头，几乎恳求的问她“：你还想不想读书？”

春生看了一眼沉默的父亲，变低下头去。嘉禾好像察觉到了什么瞪了春生父亲一眼，便直接拉走了她。

父亲看到阻拦说“：她走了，谁来做饭？”

嘉禾没没有回答他。而是在摸搜，她把钱全部拿出来，攥在手里对黄春生父亲说“：这里是我来这带来的所有钱，将近五千块，虽然不能让你过一辈子，但在孩子上学这段时间，这些钱够你家用了。”

春生父亲却埋怨道“：这可不是钱的事儿。”

嘉禾嘶吼说道“：不是钱的事你嫁什么姑娘！我和你说在她上学的这两年，生活费伙食费不用你管，我会让她跟我好好读书。”

说着便把手里的钱塞到春生父亲手里，怕家长反悔嘉禾赶忙拉着春生逃离了这里。

嘉禾对春生说“：没事了，没事了。以后只管好好学习。”

这一句让春生眼睛一亮连忙对嘉禾说“：谢谢您，程老师。”

在回去的路上春生给嘉禾讲了她的梦：在梦里她看到大鹏鸟借着风的力量直冲云霄。而她也走出了这里，去读了大学。春生紧紧跟在老师后面，好像这个梦就已经实现了。

多年后再回到这里，才了解到嘉禾一直留在育才村帮助越来越多的贫困学生走出大山，完成他们的大学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