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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己所欲慎施于人。——题记
那时候,全省劳教系统正因时就势在试点搞改革:华兴砖厂已经不再按计划生产和销售红砖,但市场化又还不彻底,这样反而让华兴砖厂销路不畅,一时间于风雨中飘摇。
再就是华兴砖厂原来的取土场,已经连续不断地开挖了十多二十年,快要没了生产红砖所需的页岩可取。总之,华兴砖厂基本上处于半死不活要关不停的状态。
然而,劳教所通过自身渠道解决给干部职工的福利,以往一直都主要靠着华兴砖厂的利润。不能生产红砖或生产了却没有销路,都等于直接降低了劳教所干部职工的待遇。岂止是一线人员有意见,就连退职退休人员也怨言颇多。
以至于有人向上级提意见,请求审计劳教所的财务收支。他们闭着眼睛捉麻雀,无端怀疑劳教所的领导们,在华兴砖厂效益好的那些年,侵吞了公款。
万明江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经时任劳教所所长叶达用提议,被上级任命为华兴砖厂负责人。这个职务以前一直都由劳教所所长自己兼任着。
说起来,万明江也是那种“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有三板斧能耐的人。他的思路既简单又明了,那就是对华兴砖厂进行技术改造,扩大产能。生产的红砖在继续按计划供应省劳教系统的同时,更多的要通过市场化运作对外销售。
于是,就必须解决取土场地和拓展销售渠道问题。首当其冲的又是取土场地问题,因为没有页岩,砖厂就没法组织生产。
于是,万明江就不得不找张天才打商量,因为他那时正做着吴池村的党支部书记,要就近在华兴砖厂旁边租赁一个山包,以方便取土生产。
老打老实地说,在此之前,万明江并不认识张天才。他更没料想到,其实张天才也一直在打他们华兴砖厂的主意,想要倒卖红砖挣钱。可想而知,那真是瞌睡遇到枕头,两个人一拍即合。
吴池村方面的所有条件,都是张天才当即提出来的。他原本想先抬高了要价,再慢慢地等万明江来侃价,然后找机会,把自己那点私心当做公事一并塞进去。
殊不知,万明江那时刚刚走马上任当了华兴砖厂负责人,正如日中天干劲十足,只想先把砖厂原料供应问题解决了,然后好说下一步。
但或者万明江当时就只想在张天才面前显摆一下,要让张天才觉得他虽然年轻八轻又其貌不扬,但也是个说一不二可以当场拍板的人。
又或者万明江也不过跟很多人一个屌样,崽卖爷田不心疼。自以为反正华兴砖厂是国有企业,钱财又不是自家的,再怎么着也自会有国家兜底。自己只需按照领导要求,让砖厂运砖起来,便是大功告成,可以对上对下都有所交代。
反正一听说张天才同意把山包租赁给华兴砖厂取土,万明江就万般高兴,一高兴就有点忘乎所以,几乎毫不犹豫便答应了张天才的全部条件。
张天才眼见着万明江如此爽快,第一感觉就是万明江这个人不小家子气好说话,可以打交道,一时间反倒有点儿无所适从。但他还是心血来潮,深吸一口气定一下神,咬咬牙,大着胆子跟万明江提出了一个私人要求:他要用自家的大货车,到华兴砖厂拉运红砖,转卖给群众。
他原本打算将这个要求作为筹码,在跟万明江谈判时讨价还价。现如今,却转而把它作为了华兴砖厂在吴池村租赁取土场的唯一附加条件。
这倒确实有点让万明江左右为难。不是他不答应,而是当时劳教所内部确实有规定:生产的红砖只对单位销售,不对个人零售。
张天才一听就如释重负地笑了,他觉得这根本就不是个问题。因为他可以用吴池村村委会的名义,与华兴砖厂签订销售合同哪。他是吴池村的支部书记,名副其实的一把手,在自家一亩三分的田地里,这点小事简直无足轻重不值一提。
为了打消万明江的顾虑,张天才还趁热打铁跟他分析了周边群众对红砖的需求情况。那时候,农村里先富起来的人虽然不多,但经济还是有了较大的发展,打算掀掉土坯房修建砖木结构小青瓦房的群众,一天天一年年地多起来。何况,还有一些厂矿企业搞建设,也需要大量的红砖。然而以华兴砖厂为中心的方圆五十里以内,却再无别的砖厂。因此按照最保守的估计,张天才也有信心一年卖出几百上千万匹红砖。
这让万明江眼前豁然一亮,心头大喜。他那时被一个个现实的目标压得有点儿喘不过气来,正为如何提高红砖的销售量从而使华兴砖厂扭亏为盈劳心费神。但在此之前他又确实没做过市场调研,两眼一抹黑地在那里独自琢磨如何啃动了硬核桃。
张天才一番信口开河的条分缕析,却让万明江如沐春风点头称是。他觉得张天才这个人不但见多识广颇有经济头脑,而且遇事不慌稳妥有序。
于是不但同意,而且装模作样地提了建议:他让张天才干脆以吴池村村集体的名义组织一个车队,华兴砖厂直接与车队签订红砖外销协议。后来吴池村有人举报张天才他们几弟兄把集体收入据为己有,根源就在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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