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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己所欲慎施于人。——题记
咋说呢?权力场上,毕竟还真有这样一种人存在:当他坐在主席台上或者站在宣传牌下时,总摆出一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公仆形象,一把粉把那些屎屎尿尿的事儿都抹了涂了;当他拿起原本为人民服务的印把子时,却又难免拿腔拿调,把自己混成了神龛上庙子里那些只愿被人烧香供奉磕头求拜而不能真正普度众生救苦救难的泥塑神仙与菩萨;却从未意识到所得的那些钱财是因为自己手中的权力带来的利益。
沈欣万、刁得意等人一句话也没说,不但始终没有打岔,而且脸上那点不屈抗争似的冷笑也因嘴角的些许抽搐,没能长久地僵持住。
袁福仁则当即就脸红筋涨汗爬水流。岂止回不了半句嘴,竟连头也不敢抬起来。他十指紧紧地交织在一起,尽管用尽了十分的努力,以竭尽所能地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但他的整个身体,却还是因为紧张和激动而颤栗不止。
散会出门时,他与张天才几乎擦肩而过,他朝张天才咧嘴嘿嘿地干笑了几声。张天才却漫不为礼,故意没有理睬他。于是那点挤出来的笑意便久久地在他脸上僵持着,赶比哭还难看。
回家后,又大病了一场。从此不再跟着沈欣万他们闹上访,一年不到便离开了人世。下葬时,张天才没有到场,只是赵妩媚去送了个花圈,随了个人情。
唉,一件事情的理想状态,应当是官方的立场,律庭的判断,群众的评价,即政治的效果,法律的效力,社会的效益,有机统一完美结合。然而这样的情形并不多见,但其间的矛盾却从来不胜枚举。
虽然从那以后,针对张天才的告状材料中又增加了一笔:“追查并威胁控告举报人,上访人袁福仁甚至遭迫害而死亡。”
但张天才却依旧做着战鼓乡的副乡长,也一直兼任着吴池村的党支部书记,甚至还在乡镇机构改革时,经推荐提名当选为战鼓乡人大主席,成为一名正科级领导,达到绝大多数乡镇干部职场生涯能够到达的巅峰,只需要再混几年,便可以退休养老享清福。
然而天下的事情往往出人意料之外。那之后不久,因为一起经济纠纷,吴池村向法院提起诉讼。谁知道却仿佛推到多米诺骨牌一般,引起了连锁反应,以至于天都快亮了还一泡尿屙在床上,把张天才自己搭了进去。
原来当年因为劳教所所长万明江做中间人,作为吴池村党支部书记的张天才,曾经独自做主将吴池村两百万的集体资金,借给了潼城聚鑫房产公司老总石祥武。
当时,张天才自作聪明地签订了两份借款协议。一份由吴池村村委会收捡,约定聚鑫房产按年息15%,每年向吴池村付息,借款期限两年,到期一并归还本金。
另一份由张天才私人收捡。格式内容与村委会的完全相同,只是双方约定的年息为三分,借款期限为五年。两份借款协议之间的利息差,由聚鑫公司按年直接支付给张天才。
然而借款协议执行不满两年,万明江就被双规了,随后被判了徒刑入了牢狱。更要命的却是聚鑫房产的老总石祥武随之跑了路,吴池村借出去的那两百万,非但没了利息,而且连老本都要搭进去。
应该说,在万明江出事之前,张天才已经有所警觉,特意找到万明江和石祥武商量,表示利息可以不计,但一定要石祥武立马归还那两百万的借款。然而石祥武自始至终都只一个劲儿地哭穷,别说两百万,就连两毛钱也不往外掏。
原来石祥武借吴池村的两百万,并未用于公司房地产项目。因为那年月,以某利公司为代表的直销行业,在全国各地闹腾得热火朝天,监管却没有及时跟上。以至于后来鱼目混珠泥沙俱下,很多人得以打着直销的旗号,明里暗里干着种种非法的勾当。其中一家叫做无极限的专事保健品的公司,也以金字塔模式到处发展下线,宣称只要投入一万元,不出五年就可以摇身一变成为百万富翁。
说起来,那也只是虽然很古老但却至今仍在广为流行的庞氏骗局的变种。可是无论怎样变幻,也总免不了一些固定的操作模式,惯用的招式不过假称有一个项目,只要你投进去一万,他就可以承诺按每天两百甚至更高给你分红。
于是从理论上讲,到第五十天,你就能收回全部的成本;从第五十一天起,你就能纯盈利。只是他肯定会赶在你盈利之前,拿了你的本钱,跑了他的路。所谓利大本无归:你自始至终觊觎他的高息,他彻头彻尾终不过将骨头熬油,把你的少量本金支付给你作了利息,却拐走了你的大部分本金。
然而,石祥武却仍然对此深信不疑。事实上,那些遭遇如此骗局的人,一般也都是些聪明人或自以为聪明的人。毕竟那时候房地产虽然很赚钱,但也确实让人操心不少,哪里能够与一本万利、坐地生财的无极限相提并论?
所以石祥武不但把从吴池村借的两百万全部投入到无极限,而且还把他在其他地方借贷的一百万也投了进去。指望着一年后,至多两三年后,能够咸鱼大翻身,成为人人艳羡的亿万富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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