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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己所欲慎施于人。——题记
说起来,张天才还真不是那种只许自己在别人头上撒尿拉屎不准别人往自己脸上溅一星半点唾沫的人。但这一下子却真把本就窝着一肚子气的张天才惹毛了:被自己上头的人踩也就罢了,却要在自己的地盘上被人捋了老虎的胡子,他哪里还能有好脾气?!
于是仅有的那点表现在脸上的斯文瞬间就没了。当即冒火连天发了官威。若非隔着一张桌子,又且躲闪得快,一记重重的耳刮子早已扇在杨鸿伟的脸上:“你说谁破烂?!你个狗日的,老子亲自来,你都如此这般装疯迷窍摆态度,说句话牛都踏不烂。要真是普通老百姓,你怕真得把人家,连骨头带肉嚼着吃了!就你这副丑头怪脸的德行,也配为人师表?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那鬼样子,何不如自己吐泡口水,把自己淹死算了......”
直骂得杨鸿伟一佛升天二佛出世:手垂脚软红了脸像只斗败的公鸡,蔫了神色,萎缩了身形,顾左右而言其他忙不迭地赔不是。
即使如此,张天才依旧盛气凌人不依不饶,在办公室里,把杨鸿伟撵得团团转,定要捶他一记老拳,以解心头之恨......
幸好被旁边的其他人劝的劝,挡的档,拉的拉,闹了好一阵子,方才平息了风波。
事后,虽然校长安崇礼不但免去了杨鸿伟的教导主任职务,而且亲自登门致歉。但张天才依旧始终绷着一张老脸不透丝毫快活气,答话只在喉咙里哼一两哼,好不容易才略显大度地表了个态,话明气散不再计较;却转而托关系把张春华安排到潼城卓仁矿山子弟校,直读到初中毕业。
初中毕业的张春华也是既没考上中师中专,又没考上普通高中。张天才原本又要走周明礼的关系把他弄去读职高,让他把年龄混大点。
喜得好那年子县政府新出台一个文件:农业系统干部的子女可以县农业局委培生的名义到市农业中专校读书,毕业后经县人事局考察便有机会安排到乡镇工作。于是张天才便为张春华弄了一个名额,这点能耐他有。
市农业中专校坐落于市区西郊的城乡结合部,在老火车站附近,管理上一向松松垮垮粗线条,出入校门就像逛自由市场,比较随便。经常有学生偷偷摸摸往外跑,穿街过市夜不归宿,四处游荡,酗酒,赌牌......
张春华没有特别的喜好,却跟着同寝室几个人学会了打麻将。从此神摇意夺一发不可收拾,经常溜到校外去搞赌,输得落花流水,连生活费都赔个精光。没钱吃饭,又不敢跟家里说,便在赢了他钱的同学那里到处借。欠到期末了,人家便逼着张春华给父母打电话拿钱“赎人”。
于是每学期放假时,张天才都一定要去趟学校。没别的,就只是去替张春华还赌债。之所以如此,一怕学校知道了要开除张春华学籍,二怕张春华被人追债急了,不愿意继续读书。两口子都只希望张春华能够顺利拿到中专毕业证,然后才好安排工作。
反正三年中专下来,除了正常开支外,张天才为张春华花的冤枉钱就有几千上万。这点钱,现在说起来确实不多,但当时却相当于张天才大半年的工资性收入。
张春华中专毕业后,要被统一安排到各乡镇的农技站实习,一年后经考核合格的才能安排工作,实习期没有工资。因为张天才的关系,张春华原本已经被安排到离家较近的高第镇农技站。张春华却一根筋,怎么劝都噘嘴掉脸不去上班:“挣不了钱,规矩还多!”他哪里愿意受约束?
真是鸨鸡母不鸨蛋,撇断腿杆都不鸨。赵妩媚再怎么劝再怎么骂都不起丝毫作用。张天才脾气躁,一着急就上火,一上火就轮眉轮眼,支脚舞手捶了张春华肉痛。
然而小子到底孩儿心性,脾气倔,犟起来敢比榆木疙瘩还板结。任何劝告都透不进他的思想,哪怕刀架在脖子上照样油盐不进不理不睬。憋急了,竟然还跟张天才交了手,摆出要跟父母断绝关系离家出走的架势。
两口子呕得心肝痛,饭都吃不下。张天才无可奈何,便断了张春华的经济来源。赵妩媚则担心张春华一意孤行,到外面去鬼混走错了路数。毕竟就大多数人而言,一旦鞋子污点泥便不会再害怕蹚浑水。所以又只得刀切豆腐两面光,软磨硬泡地把他滞留在农村的家里。但他们都知道那也只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绝非长久之计。毕竟哪有一只脚就能站稳的凳子?
如此过了不到一个星期,碰巧从吴池村走出去的大学生蒋阳清,几年难得一趟回家探望父母。蒋阳清石油大学毕业后分配到西北某勘探局,十多二十年里做到了勘探局一个下属单位的负责人,按行政级别至少已经算得上县处级干部。
他当年在潼城高中读书时,因为家里穷而没钱交学费,被父母逼得几乎要辍学回家。张天才那时正在家休探亲假,得知情况后,觉得由此荒废了他的学业实在可惜,便从仅有的一点津贴中挤出十块钱,借给了蒋阳清的父母,好言相劝让他们送蒋阳清继续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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