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小子撰 于 2019-12-7 10:00 编辑
第二节 儿时的阿四 “团街”是一个小小的镇,因地处南方,雨水多,房屋依地势而建,故在的高了。 “俊儿,功课做好没有”父亲务工回来,便开始要检查我的功课了。 我支支吾吾的,不敢说的太清楚。因我今天和阿四去了河里摸鱼,玩得尽兴,忘记了功课,现今依旧白纸一张。 父亲听我支吾地说不清楚,当即喝到“快点拿来”。 我被吓了一跳,偷瞄了一眼,只见父亲直直的盯着我,我心一慌,眼泪便开始在眼眶中打转了。 我是家中最小,也是最瘦的那一个,长辈们都很溺爱,故不愿听到我的哭声。见我欲哭状,父亲也就忍下来暴躁,抚摸着我的头说道“今天是不是出去玩了”。 我不敢应声,只能怯怯地点了点头。 父亲也没有再去责怪我的贪玩,许了我饭后做完功课,便抽起了香烟。 晚饭时,父亲与长辈们吃的很欢快,有说有笑、有声有色。我闷闷吃了一些,便去写功课了。 夜晚,很是宁静,仅有几只小虫嗡嗡地飞着,紧着便听到阿四在叫我。 “小哥,不要动,有鱼”阿四抓着我的手臂,眼睛直盯着没过脚踝的清澈得泛着光的小河。只见河里一只竹编的篓,篓前有着十多条鲫壳(鲫鱼),悠悠地向前游着。我手里拽着一根细线,刚好挂于竹篓边上,只要鱼进篓,我便可以收线了。 阿四比我长两岁,站起来比我高着一头,身躯比我粗壮,我站他身后,可被遮挡的严实。故每次摸鱼阳光毒辣时,我都喜欢站他身后,享受那片刻的阴凉。 突然,阿四一把抓住我的手臂,使劲向上提了起来。我手臂比较瘦弱,被阿四抓住时疼痛得很,手掌一松,一下子提起的竹篓,径直落了下去。 阿四见状,立马伸手去接,可下落的速度远比伸手速度要快,竹篓“啪”的一声,掉进了河里。阿四急忙反手抓住竹篓边口,使劲让竹篓斜向上提起。哗哗的水声溅起,竹篓再次冲出了水面。阿四因用力过猛,手臂上的青筋都一一冒了出来。 竹篓冲出水面,阿四急忙翻正来看,里面仅存两三条鲫壳,其余的都逃去了。阿四眼眉蹙了一蹙,可没有多说什么,相反立马欢喜的说道“小哥,我们在捉几条便可煮着吃喽”。说罢,我们再次将竹篓放置河里,再次静等鲫鱼入篓了。 “叮铃铃…”晨起的闹钟响了起来,我的梦也被惊得散了。我疲倦地翻了翻身,一手关了闹钟,一手在枕边摸着昨晚脱下的衣物,摸了许久也没摸到,眼睛不由得又闭上了。 “俊儿,起床了,太阳晒屁股了”母亲坐在床前,轻轻摇晃着我的身体,因我整个匍在床上,就没那么有感觉了。母亲急了,使劲给了我屁股一巴掌,屁股火辣的疼痛瞬间将我从睡梦中拽了出来。 我仿佛安了弹簧似的跳了起来,摸着屁股,呜呜地叫着。 母亲见我跳了起来,立马呵斥道:“太阳都照屁股了,还不快点起来”。说罢,把衣服从床头的矮凳上拿了起来,放在我的床上,便走出了房门。左脚刚迈出去,立马回头严厉地说道“快点啊,阿四等着你呢”。 母亲是一个和善的人,待人有礼,温柔贤惠。但也存有一前提,得顺她的意思办事,不然和善也就不会那么温柔了。 我急忙穿上衣服裤子,蹦出了房间,只见阿四已然等在院中,太阳晒到台阶了。 “小哥,你起来了,太阳都晒你屁股啦”阿四看着我,呆呆地笑着。 我嘿嘿笑了两声,就呼和着阿四,出了门了。 阿四是一个腼腆拘谨的人,大多时候都处于沉默不语的状态,唯独与我不同,见我便开始话多起来。按老人的说法“上辈子我救了他的命”,而我自己想了想,或许我能打开他的话题罢了。 “阿四,今天去哪里啊”我一边走,一边问。 “先去我家吧,我有好东西给你呢,小哥”阿四和我并排走着,转头看了我一眼,轻声地说着。阿四比我长两岁,可自打我记事起,就听得他叫我“小哥”了,我也不知道缘故。 “那我们走快点吧”说完,我便开始跑起来。阿四跟在我后面,也跑了起来,一前一后,直奔阿四家去了。 阿四家境殷实,是个不折不扣的富二代。祖辈是坐商,历代传承,传到阿四父辈时,却出了一些事故。 大门是讲究区位的,因是纳气之口,故门口不得有阻碍;其次是开口,不能与窗户相对,因有窗户则是漏财之照,故也不可;其三门口有河者,开门需见山。风水可谓独特,也很讲究。故阿四家门口无对户,左右无障物,仅有两棵九里香,安立正门左右。 大门朝西,一道黑色大门,中分两扇,做平开使用。门头檐牙高啄,颇有高贵气派之象,唯独不好,无任何图案装饰,显得单调许多。 进门就是宽敞的庭院了。只见左边一葡萄架,结缀着葡萄,架下一石桌,四石凳,桌上还摆着茶具;右边隔出十余米的院子,便是厢房了。乡下人家,无论贫富都有大小不一的院子,好用来晾晒谷物或衣裳。 阿四拉着我跑进南厢房最里间,里面装饰较为简单,仅是一床一桌一书架,其他没了。阿四拉开桌柜,从里拿出一块青布包,放于桌上,转头嘻嘻笑着说“小哥,猜猜里面是什么”。 青布包包裹的很是整齐,四方棱角分明,长约20厘米,宽约15厘米,厚度也就3厘米左右,悬殊应该不大,按比列来看,怎的都是一本书罢。我也学他,卖个关子,摇着脑袋,傻乎般说道“我看不出来,是吃的吗,阿四”。 阿四使劲地摇了摇头,嬉笑地说着“小哥,这是你最爱的东西哦”。说罢,便开始打开青布包。 我眼睛直盯着青布包,生怕它会跑掉似的。 阿四一层层剥开外包的青布,仿佛在一层层剥开我的心一样,我脸上的喜悦已经变成激动了。等青布全部剥开时,一本泛黄的书籍出现在我们的眼前,书籍正面四个大字——鲁迅全集。 我惊讶地大声叫了起来,鲁迅的短篇小说是我最喜欢的文章,同时也是最难得到的,我只有在课堂上听老师讲过几节关于鲁迅的课,例如《孔乙己》《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等,我已然小半年没接触鲁迅的文章了。 我急忙拿起书籍,翻看起来。这本书不算是好的,纸张黄糙,印刷黲澹,不过还好有一张粗糙的目录,可便我查看。我颇为高兴,一个劲地翻看着目录,里面有《阿Q正传》《狂人日记》《呐喊》等等,顿时我高兴得拉着阿四的手跳了起来。 高兴了许久,我和阿四拿着书便出了门,直奔回去了。 回到了家,母亲已经收拾了房屋,打扫好院子了。母亲见我高兴得跳着回家,也笑着问道“俊儿,今天什么事这么高兴啊”。 我急忙摆了摆手中的鲁迅全集,高兴地回道“阿四送了给我鲁迅全集呢”。说罢,我蹦蹦跳跳进了房间。阿四在后面跟着我,到我房间门口时,他突然站在外面轻声说道“小哥,今天要去摘梨啊,该走了,不然赶不上午饭了”。 我被高兴冲昏了头,忘了今天摘梨的事。我轻轻地放下鲁迅全集,拉起衣袖擦了擦书角,发现都是我手心渗出的汗。紧着出门对阿四说道“走吧”。 我们背上背篓,拿上布袋,对着门口走去。刚要出门,母亲的叮嘱声便于身后传了过来“注意安全,不要爬太高哦”。 阿四我俩头也不回,齐声回了句“好呢”,脚步一直向前走去。 “小哥,你看那棵树上的梨好大啊”阿四指着一颗一人粗壮,枝密叶绿的且分支离地三米的梨树说着。 我抬头望了一眼,浓绿下挂着黄褐色的拳头般大小的梨,左右挨着三四个,结伴似的生长,颇有特点。儿时的梨,分为两种,一种是甜的,吃起来很解渴;一种是酸的,是用来泡醋的。而我们头上这颗,便是酸梨。 爬树是我们的拿手好戏,几乎儿时的伙伴都会爬树,只不过爬的高或低罢了。我和阿四拿好布袋,一前一后,一上一下,顺着树干爬了上去,到了分支处,各自占领一支,开始摘了起来。 酸梨个不大,一年下来能长到拳头大小的,可谓是寥寥无几。 约莫一刻钟,阿四先下树了。抬起头见我还在摘着,便对着树上的我,大声喊道“小哥,你摘好了吗,莫摘完了,给别人留一些”。山上的梨树本就不多,村民都靠酸梨泡着凉菜的醋,不好摘完,得留一些。 我应了一声,拿下挂在树丫上的布袋,双手抓着枝干,缓缓地下了树。阿四见我下了树,便打趣道“小哥,今天可是摘了一年的醋”。 我哈哈地笑着,手急忙打开布袋,拿出一个比拳头还要大的酸梨,炫耀道“可以吃两年嘞”。阿四笑了,我也笑了,笑声响彻着整个山谷。 背着背篓,我们下山去了,本想去找找做弹弓的枝丫,但太阳排正中了,我们就先回罢。 阿四家里是很少做醋的,都是有人做好送到他家去,每月结一次账,基本都是月头。他把酸梨全给了我,临走不忘约好,明日去寻榭寄生(果实有黏性,绿色,去壳后可粘树枝上用来捕鸟)。 阿四可以说是孤独的人,也可以说是悲惨的人。 阿四出生难产,母亲生下他后,便去世了。父亲拉扯阿四到四岁,便找了一个小媳妇(二婚,老家称小媳妇),帮着打理家中产业。阿四不知道该叫她什么。父亲让他叫“妈”,他不叫,父亲揍他;村里人教他叫“小妈”,他不叫,村里人羞辱他。 阿四也是很难了! 几经折腾,阿四便不想说话了。遇到村里人,也不再打招呼,自己一个人低头走着。唯独见我时,会嬉笑着叫一声“小哥好”。我也会学着他回一声“阿四好”。 第二天,我很晚才起床,阿四没来叫我,我也再没见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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