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朗乾坤,人与植物毗邻而居;古往今来,绚丽缤纷的花朵总是深深映入无数文人墨客的胸怀,幻化为诗情画意的文化灵魂,一代代传承......”春光明媚的清晨,少年蒙恩雨在自家花园里摇头晃脑地朗诵散文,“花儿啊花儿......”
忽然,耳边传来轻轻的银铃般的笑声。
“谁啊?”少年转过头,花园里静静的,他身后一片金黄的花罂粟在灿烂的阳光下满溢着闪烁的流彩,像极了心花怒放的笑脸,柔柔的纱裙“笑得”咯咯荡漾。
“明明没有人嘛。”少年自言自语。
“我心最爱的花儿……”少年继续朗诵。
“呵呵——咯咯——唧唧——”清脆的笑声乘着微风四面飘逸。
再次转身,没有人!更远处唯见雾蒙蒙的满天星在大片蓝紫色并略带银色反光的葡萄风信子中争相“冒泡”,如同白云在蔚蓝的海洋里自由穿梭。
“怪事!”蒙蒙说,“我是幻听吗?”这时,他突然想起昨天同学莉莉问的问题:“蒙蒙,你那么聪明,懂那么多知识,你说自然界的鲜花会有感情吗?会说话吗?会生气吗?会走路吗?……”
“你都多大了,还看童话书?”蒙蒙当时不耐烦的回答,“你不觉得很幼稚吗?”
“无聊的问题,无聊的女生。”想到这里,蒙蒙不屑地摇摇头,“活在幻想世界里的傻瓜!”要上课了,他转身离开花园,路边是莉莉昨天硬塞给他的《安徒生童话》,他才不看呢,随手扔进了花丛中。
“它们还可以飞呢!”对这类问题,《安徒生童话》显然有自己的看法,丹麦的安徒生曾召开记者会公布,“当晚上所有人都睡着了,于是所有花儿悄悄聚在一起,举办盛大的舞会!它们带着乐队,大朵的罂粟花和牡丹花使劲地吹着豆荚,把脸都吹红了;蓝色的风信子和小小的白色雪滴花发出叮当叮当的响声,好像它们身上挂着铃铛似的。”
“那么白天它们又做什么呢?我们常常看到风吹过去的时候,花儿们就点起头来,把它们所有的绿叶子全都摇动着,它们是在交流吗?可是我听不到一点声音,它们彼此能听懂吗?”台下小朋友记者向安徒生提问。
“能的,这点你大可放心。它们互相传话、彼此聊天,还常常开座谈会,会议讨论的主题都是很严肃的——就是人类世界常常关心的那些议题。不要小看它们哦,其实花儿们能做的事比所有孩子们能想到的还要多的多!比如,”安徒生很神秘地眨眨眼睛,“我曾经听说过有种花会吹泡泡,很大很大的泡泡,就像节日里的氢气球那么大;还很结实,可以带着小孩子升到空中荡来荡去!”
“多么好玩啊!”孩子们大声拍起掌,“是什么花能吹泡泡呢?带我们去找它吧,我们也要大泡泡荡秋千!”
“哦,我也是不经意间听悍海风嘀咕的,它从远方来,总爱给我讲遥远的东方故事,卖弄它丰富的文学词汇:什么“心随意动”、“心剑合一”……这都是海那边的东方语言,晦涩难懂,我可记不住。我正被它那拗口的东方话搅得晕头转向时,突然听到它冒了一句“飞来飞去的花泡泡”,我立马来了精神。太玄妙了,我的童话都活了400多岁了,还从来没记录过会吹泡泡的鲜花。可惜我来不及问是什么花,悍海风就飞快地打着旋回家了,你们知道他向来是急性子。”
“哎——”孩子们一片失望的叹息声。
“不要紧,下次再遇到悍海风,我一定帮你们问是什么花。虽然它最喜欢卖关子藏秘密,但是我安徒生400多岁的老人家的面子,他还是要给的呵呵。”
这些问题真有趣!孩子们满心欢喜地期待着。但大人们显然并不这么想,“居然把这样的怪想法灌进孩子的脑子里去,全是些没有道理的幻想!”安徒生假装没有听见,他都挨了400多年的骂了,早习惯了。
悍海风不常来丹麦做客,虽然它很喜欢跟安徒生一起喝咖啡,但因为它从不收拾自己邋里邋遢的长袍子,常无意间把人们摆放整体的东西拂得一团糟,大家都很不高兴,它也觉得很丢人,每次闯祸后就赶紧躲得远远的,等人们怒气消了才出来,但坏毛病总改不了。
为了尽快知道谜底,孩子们开了会,决定这次无论悍海风打坏多少东西都不跟他计较,这个决定由孩童联合会主席亲自写下来,郑重地托海鸥带去了大海。
“关于吹泡泡的花儿的问题嘛,”在安徒生一而再的逼问下,再次造访丹麦的悍海风慢吞吞、故弄玄虚地说,“其实这种花到处都有,但是只有幽居东方的神秘园艺师培育出了会吹泡泡的品种,据说这些园艺师不是普通的凡人,他们甚至培育出射箭的板栗,还有会眨眼睛的冰山雪莲,那一年我堂兄奉命去中国云南调查,发现他们竟然......”
“究竟是哪种花能吹大泡泡呢?”孩子们异口同声地打断悍海风啰里啰嗦越来越跑题的闲扯。
“告诉你们名字你们也没有概念,来吧,跟我去看看到底是什么花吧。”
“噢耶!”孩子们兴高采烈地欢呼,“我要大泡泡,我要荡秋千!”
“我早说了,只有东方神秘园艺师培育出来的品种才能吹泡泡,我并不知道你们国家花园里种的是不是他们出售的品种。还有,花泡泡不是用来荡秋千玩的。”悍海风一脸严肃,“在遥远而神秘的东方,花泡泡是一种非常重要的装置,而且是国家保密的,只在特定时刻才会出现,我也不清楚是用来做什么的,但既然这么隐秘,怎么可能给孩子用来荡秋千玩呢?就算是东方的孩子也不能轻易看到正在吹泡泡的花。”
“哎——”又是一片叹息声,但并没有彻底的失望。也许,隔壁植物学家花园里正好有来自东方园艺师的花;也许下次爸爸妈妈带我去旅游时我可以去古老的东方碰碰运气;也许有很多也许……反正孩子们想象力的丰富是无懈可击的!
“既然花泡泡这么神秘、重要,又可遇而不可求,就请悍海风到古老的东方大地为我们收集一些关于它的传奇故事吧。”安徒生安慰孩子们,“所有人类无法到达的天涯海角,都不会成为它的阻碍,我想不久的将来,我的童话里可以多一篇来自东方的历险传说了。孩子们,稍安勿躁!”
于是丹麦的孩子们等待着等待着,课余时间,他们常双手托住腮帮,望着远方静静思索:“悍海风和安徒生爷爷会带来怎样精彩的花泡泡故事呢?”
时光流逝,安徒生的童话突然开始环游地球,认识了很多很多世界各国各地的孩子,也把安徒生与丹麦孩子的约定告诉了所有人。于是,现在世界各地的孩子都学习丹麦孩子,双手托着腮帮,沉思啊沉思……有时候忍不住,就去问问大人。世界各地大人们的腔调都一个样,包括传说很神秘的东方大地的居民:“居然把这样的怪念头灌进孩子的脑子里去,无聊,幼稚!。”
“可是安徒生爷爷说过……”
“快去做作业!整天胡思乱想!”
“瞎说!”猫咪贝贝尖声辩论,“这不是胡思乱想!我亲眼看见过会吹泡泡的花儿,我家院子里就有!不信我带你们去看。”但是大人们听不清贝贝的话,他们听到的只是“喵喵”的叫声。
猫咪贝贝的主人是一个中国男孩,小名蒙蒙,上小学四年级。他成绩优异、钢琴十级、能写会画——学校的板报插图全是他画的,而且还是班长哟!哇,小朋友们是不是好羡慕他啊?蒙蒙的父母工作很忙,经常出差,平时家里就一位阿姨照顾他、监督他每天按时上学按时回家,不许在外面瞎胡闹。他可乖了,可惜这只是人类的标准,猫咪贝贝就不这样认为,它很不喜欢蒙蒙。“没劲的小主人,从来不陪我玩。”贝贝对着隔壁的猫咪小花抱怨,“我也没看见过他跟别的小朋友玩,回家不是看电视就是闷头玩游戏。记得那天我听你说在咱们地方有种花儿会吹很大很大的泡泡,多有趣的事儿,我好兴奋地回去告诉他,结果他捧着游戏机看都不看我一眼。我都怀疑他有没有感情啊?”是的,在贝贝兴奋地描述那种神奇的花儿时,蒙蒙耳中只一片“喵喵”声,吵得他心烦,站起来冲贝贝就一脚。别说讨论花儿会不会吹泡泡,就是花儿有没有感情,是不是能分善恶、辨是非?蒙蒙都毫无兴趣,对待周围的事物他一向冷漠。“还老欺负我!”贝贝气愤愤地舔舔自己被踢的屁股。
偶尔,父母回家小憩,常常约很多朋友来家里做客。那时,蒙蒙家的小花园会摆满很多美丽的盆花,朋友们坐在花园一角玲珑剔透的小木廊里品茶聊天。木廊延伸到花丛中的平台上摆着一架钢琴,天才少年蒙恩雨娴熟地为来宾演奏各国名曲,赢得掌声阵阵,蒙蒙妈妈脸上喜笑颜开。
但是蒙蒙不开心,那些艳羡的目光和赞美之辞让他很得意却也感到莫名心烦。原来我只是给爸爸妈妈展览用的,他对自己说。
那天,蒙蒙放学路过街区公园,听到大声呼叫“冲啊,抓住啦!”。几个小朋友正嬉笑打闹玩“过家家”。
“我也想玩。”他停下来看着他们兴高采烈的样子,心里冒出这么一句。但却张不开口招呼。
突然听到其中一个女孩喊他:“蒙蒙!”仔细一看,原来是莉莉。莉莉热情招手:“过来一起玩!”
“好嘞!”蒙蒙开心回答,快步跑过去。
不过这幕场景只是蒙蒙心中的想象。事实是,他鼻子里哼了一声,很骄傲地说:“我不跟你们玩这些幼稚游戏,我要回家练钢琴。”
“钢琴明天练不行么?今天爸爸给我买了好漂亮的巫师手杖,小胖也带来了他新买的电动风车。我们来玩“睡美人”好不好?”
蒙蒙犹疑着不说话,其实心里着急地大喊:“要玩要玩,你们快点来拉我!”
好在莉莉活泼大方,不负蒙蒙所望,跑过来拉他的手:“来嘛来嘛!”
蒙蒙不耐烦地说:“别拉我!”很不情愿地勉强随莉莉过去加入大家,快快甩开莉莉的手,“干什么?我可忙了,说好只能陪你们玩一小会儿。”其实他心里笑开了花。
莉莉扮演公主,正要被巫师变成睡美人,戴着“王冠”的蒙蒙赶过来救她,人家是班长嘛,必须演国王。
莉莉很“紧张”地叫救命:“王子救我!”
男生小胖挥舞着金光灿灿的巫师手杖,大喊大叫:“我是天下最厉害的巫师,谁也救不了你!”
“啊——”蒙蒙冲过去,“扑通”被小胖推翻在地,小胖墩得意地摆个劈掌马步,说:“谁敢靠近?!”
蒙蒙一屁股跌坐在水泥路面,痛的龇牙咧嘴。“你推我干嘛?”他生气地问。
小胖说:“我神力强,你赢不过我!”又冲着蒙蒙乱挥手杖,“我是天下第一大巫师,啊——冲啊!”
“王子才是神力最厉害的,他来了你就应该倒下去。”蒙蒙纠正说,“书上就是这么写的,你成绩差,不看书!”
这句话戳到了小胖的痛处,他双手叉腰,气呼呼地说:“我就是神力最强的,你成绩好有什么了不起,我一掌就能把你打死,你能怎么着?‘菜包子’还以为自己是英雄呢!”
“你骂人!”蒙蒙跳起脚大叫,“你这种小混混敢骂我!”
“谁是小混混,你说谁是小混混?”旁边几个孩子都是小胖的同学,一起围过来。
莉莉赶紧劝架:“别吵了,只是玩游戏而已,不要那么认真嘛。”
“是你先推我,我要去告老师!”蒙蒙气愤的说。
“玩个游戏都输不起,还当什么班长?”小胖轻蔑地说,“孬种才去告老师呢,我们不玩了,走!”小胖把巫师手杖一扔,拿起自己的电动风车,叫上自己同学就要走。
蒙蒙气得七窍冒烟,差点就扑过去了,但他看看小胖和其他同学,只能强压下来。别看蒙蒙平常在学校威风凛凛,那是仗着有老师撑腰,其实他胆子很小。
不经意间,他看到小胖扔在路边大核桃树下的巫师手杖,灵机一动,说:“莉莉,你看小胖多不爱惜你的东西,我帮你捡起来。”
这时正是核桃成熟的季节,地上掉了很多核桃果,青绿色的肉质果皮随着“啪啪啪”的声音都破开了。蒙蒙捡起莉莉的玩具手杖,再随手拾起一小块破裂的核桃果皮,肉果皮里含有浓浓的青色汁液,他就用新鲜的绿果皮擦了擦玩具手杖上的尘土。
“莉莉,不好了,你的巫师手杖上的荧光外套被撕破了!”蒙蒙突然大喊,“肯定是小胖干的,差生就是不干好事!”
“什么?怎么回事?”莉莉心痛地赶紧跑过来看。
“你看嘛!”蒙蒙把手杖递给莉莉——金黄色的巫师手杖上长长一大片黑色斑痕,分明就是荧光外套被撕掉后露出来的黑色合金内骨!
“小胖,你别走,你干嘛弄坏我的手杖!早知道我就不给你玩了!”莉莉气得大叫。
“胡说八道!”小胖头也不回,“我什么时候弄坏你的东西了?我也没白玩你的手杖,我的新风车也让你玩了好久!”
蒙蒙说:“小胖,手杖一直是你拿着的,我才刚捡起来几秒钟,难道会是我撕坏的?”蒙蒙刚从地上拣起来就说手杖坏了,当然不可能是他撕坏的。
“站住!”莉莉疾步去抓小胖。蒙蒙飞快地将一块核桃皮轻轻踢到莉莉脚前,莉莉正好一脚踩中,黏黏的果皮让莉莉脚下打滑,一个踉跄向前扑倒,刚巧撞上前面的小胖。小胖没有防备,电动风车从手上滑落,重重地摔在地上,风车上的四片扇叶都摔断了。
小胖是独生子,性格也较蛮横,立即反推莉莉一掌,大声说:“有话好好说,你凭什么打人?!”
莉莉说:“我不是故意的。”
小胖说:“我不管,你摔坏了我的风车,你要赔我!”
“你还弄坏我的巫师手杖了呢,你也得赔我!”
“我说过了你的手杖怎么坏的跟我没关系!但我的风车就是因为你才坏的,你必须赔我风车,不然跟你没完!”
“你欺负人!”
“欺负你了又怎样?”小胖很霸道地说,“你就得赔,不然打你!”
旁边小胖同学说:“弄坏人家东西就得赔!”因为电动风车是小胖爸爸送他的生日礼物。
“那我的手杖呢?”
孩子们面面相觑,谁也没有注意到手杖的荧光纸外套是小胖撕的,况且小胖是他们的小头头。
莉莉求助地望着蒙蒙,希望他能帮她说话。
蒙蒙看着一身蛮肉的小胖,腿有点哆嗦。“你们之间的事情自己解决吧,我可帮不上忙。”蒙蒙急忙大步流星走开了,留下气势汹汹的小胖和可怜巴巴的莉莉。
“这就是你们的班长啊?难怪别人说他菜包子。”后面同学一片嘲笑起哄声。好像还有莉莉的抽泣声。
晚上蒙蒙去钢琴教室,本来很熟练的乐曲他弹得很乱,老师诧异地训了他好几次。但他还是不能集中精神练习。他一直想着下午的事,不知道结果怎样了,他心里很发虚,不仅因为他后来对莉莉不管不顾,也因为那场矛盾其实是他为了报复小胖,故意搞的鬼:当时他把莉莉的玩具手杖拣起来时用核桃果皮抹了抹,不是为了擦尘土,是刻意要把核桃皮的汁液抹到手杖上,因为挤出来的青色汁液遇到空气后很快就会变成黑色,这才是手杖上黑色斑痕的真正来源。核桃果皮是一种优良的生物黑色染料,这种知识不是一般小学生能了解的,谁也不会料到是蒙蒙嫁祸小胖。天才少年看的书多,干起坏事来神不知鬼不觉,正觉心中大为畅快,没想到小胖也是蛮横霸道不饶人,非要莉莉赔风车。如果莉莉把这事告诉家长,说不定他的诡计会被揭穿......
正胡思乱想中,邻座一女孩路过他身旁,不小心把手中杯子的水洒到他琴上,蒙蒙一咕噜站起来,气呼呼大嚷:“怎么这么不小心,小破孩,你不知道钢琴不能溅水吗?”小女孩吓一大跳,连忙道歉。蒙蒙不依不饶教训她,把心中的闷气全都发泄了出来。小学妹哪敢还嘴,赶紧讨好地去拿纸巾擦琴键。谁知走得太急,一个踉跄摔倒在地,磕破了膝盖,呜呜咽咽哭起来。
这下搞得蒙蒙心情更烦躁了,他装模作样自顾弹琴。过了好一会儿,小女孩还在哭泣,他停下来不耐烦地对她说:“哭,哭,你们女生就知道哭!”
第二天来到教室,他偷偷瞟一眼莉莉,一向挂在莉莉脖子上漂亮的金色小饰表不见了,蒙蒙明白肯定是被强行赔给了小胖——莉莉没有告诉家长。那一整天,蒙蒙都不敢正脸看莉莉……
回家路上,他使劲踩踏一旁延伸至道牙的花草绿叶,狠狠踢碎花蕾骨朵。到家后,他闷声不吭的坐在电脑前打着游戏,宠物猫贝贝撒欢跑来送殷勤,眉飞色舞地描述它看到了一种会吹泡泡的花儿,如何如何神奇……但蒙蒙根本不理睬,一脚踢开贝贝。贝贝害怕地喵喵尖叫,阿姨赶紧过来看怎么了?看见蒙蒙板着脸,阿姨什么都不敢问,抱走贝贝抚摸安慰它。
深夜蒙蒙翻来覆去睡不着,起床来到自家小花园。他看见花园里又摆了很多崭新的鲜花盆,知道爸爸妈妈又要回家了。又要搞宴会啦,又要当展品啦,蒙蒙怒从心头起,恨不得一棒砸碎所有的花盆。但他不敢,想了半天,他有了主意。
几天后的周末,父母回到家,惊讶地发现花园里所有的花草全都萎蔫了。奇怪,这才刚买的鲜花啊?仔细询问阿姨再检查花盆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爸爸妈妈十分迷惑。没有了花园美景,宴会自然就成泡影了。蒙蒙暗自偷笑。
接下来蒙蒙家换了好几次鲜花都意外夭折,卖花师傅解释城市空气、土壤不好、昼夜温差大、干燥、花盆土壤瘠薄,都会严重影响花卉生长,家庭栽培需谨慎选择适应性强的花卉品种。蒙蒙父母将信将疑,于是不了了之。没有人知道蒙蒙其实只是往花盆里灌了很多苏打水(苏打水是碱性,北方盆栽花卉大都是从南方运来的,喜欢偏酸性一点的水,常浇碱水就会萎蔫而死)。天才少年干坏事总是得心应手。
那天下午,蒙蒙家花园再次运来了新花,蒙蒙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艳丽多姿的花儿:硕大的花冠羞答答地微微低垂在微弯的茎枝顶部,不同花盆中的花姿类似,花色却五彩缤纷:有玫瑰红、橙红、淡红、鲜红、白色、纯黄、橘黄、粉色、紫色等等。层层雀儿舌头般的彩瓣一圈圈紧密围绕着一太阳行的俏丽花心,花心软绵绵的,似乎饱蘸着新鲜明亮的乳黄、嫩绿或者赭红、粉紫等水彩色料,娇然欲滴。挺拔的花葶在四围浓郁的绿叶卫士簇拥下丽若云霞,娇媚高雅,十分悦目可爱。
花儿美得让蒙蒙有点迟疑,但想到自己常年憋在心中父母从不在意的孤寂情绪,气又上来了。他正要想办法搞破坏,突然,其中一朵最美的鲜花扬起大头花冠,抖抖密密丛丛的小舌瓣,冲着蒙蒙“噗”一声,一串串亮晶晶的气泡从花心飞驰而出,越飞越大,越飞越多,在蒙蒙眼前飘来荡去,晃得他眼花缭乱。接着,他听到一声严厉的喊叫:“抓住你了,坏小孩!”
两个戴着浅绿色宽檐斗笠、穿一套深褐色紧身制服的青年男子出现在蒙蒙面前,其中一高个儿男子拽住蒙蒙双手、怒目圆睁,他的双眼雪亮澄清,飘忽闪烁着冰炫的蓝色郁金香的光芒,令蒙蒙不敢正视。蒙蒙使劲挣扎,说:“干什么?你们是谁?你们怎么进来的?放开我!”
另一个看起来稍年长和气的男子回答:“我们是花精。”
花精?童话和梦幻的人物乘着传说之翼竟活生生来到眼前。“莫非我穿越了?”蒙蒙暗想。
“你这孩子,我们听到了很多关于你干的坏事,幸亏我们及时赶到,不然我们圣尊好不容易培育出来的新品种超能花卉就被你无辜残害啦!”
这话蒙蒙可不爱听,他傲气地反驳:“这是我家买的花,我花钱买的,我想干嘛就干嘛,你管的着吗?!”
“好个小孩真霸道。”和气男子也皱眉了,“看来现在的人类富二代真的骄横地很哦!朗克,只能把他带回去让法官处治了。”
蒙蒙发现这个花精男子的眼睛同样有闪耀迷蒙的彩光,不过是橙黄色的,因着他向蒙蒙的逼视,眼光尤为闪亮,如同黎明雨后朝霞反射在橙色金鸡菊上的清朗韵彩。
那个叫朗克的花精男子依然紧紧拽住蒙蒙,点头说:“好的,图洛林。你我一人抓他一只胳膊,这就带回去。”
“我不去!”蒙蒙又蹦又跳耍混踢跘,但两名花精的大手十分有力。朗克吹了声口哨,一堆大泡泡涌过来,两个人夹着蒙蒙跳上泡泡。哇,看起来如同白色氢气球的大泡泡居然没有像蒙蒙下意识认为的叭叭爆裂。没等蒙蒙反应过来,泡泡已“嗖”地一下,只听耳边风呼呼而过,四周朦胧,好像一片云烟雾霾让眼前什么都看不清。
蒙蒙刚回过神来,耳边风声已经止息了,眼前豁然开朗!蒙蒙看见自己站在一个高大宽阔的厅堂内。这个大厅很有意思:雄伟高墙乃是厚厚的冬青灌木树丛,枝叶紧凑密不透针;大型柠檬桉粗壮笔直雪白光滑的树干直接成为厅堂排列齐整的巨柱;柠檬桉枝叉配合差错的藤蔓注(1)编成高耸的穹顶,上面缀满金杯藤的金色大黄花。阳光从东边“屋檐”(柠檬桉顶层一侧尤为稠密的枝叶)下高高的“窗户”(其实是一层薄薄的露珠水帘)照进来,在大厅中洒下一道道亮光。从屋顶树枝间自然形成的天窗往外看去,在淡淡的轻烟之上是明净的蔚蓝色天空。地面,青青小草从柠檬桉瘦骨嶙峋的根茎处缓缓爬下,以鹅卵石为边界片片组合,交错构成各种奇怪的图案,在偶尔溜进来的微风的抚摸下闪动恍惚的绿光。前方,精心设计层层递进的草坪阶梯尽头扩展为草地大平台,正上方一幅镶嵌精致细密五色草注(2)的织锦横幅被洒上耀眼的阳光,使清晰的由五色草组合的大字异常明亮——花精王国儿童法庭。
台上台下摆放有很多装饰华丽的座椅,用藤蔓植物的柔条花枝缠扎塑型,有“手持”鲜红色大喇叭的王妃藤、乳白色圆滚滚的球兰花、身穿层层叠叠粉瓣纱裙的缠枝牡丹、花瓣丝丝缕缕悬缀流苏的西番莲、如串串凤蝶憩息的珊瑚藤、缠着紫色“风车”的大花铁线莲......一阵风吹过,清香习习。大厅几乎坐满了人,确切的说是花精,他们跟抓蒙蒙的朗克和图洛林一样有浅灰色的皮肤和墨绿色的头发,双目炯炯有神,每双眼睛都是独特的,反射着晶莹灿灿各色彩光,就像自然界的万花丛一样斑斓缤纷,而瞳仁又像镶嵌在各色宝石中的乌玉那般幽黑。他们浑身打扮十分整洁讲究:女子衣裙的领口和袖口还有腰带上都缀着一圈五彩小花月季,鞋上用青柳细叶编的系带打成蝴蝶结;男子身着深色丝缎缝制的外套,纽扣和拉链设计成镶着银边的精致绿叶,看起来像是水青冈树上绿油油边缘波状起伏的新叶,在深色衣物背景衬托下显得分外闪亮美丽。大家正左右环顾、窃窃私语。
”叭!”一声脆响。蒙蒙吓了一跳,看见主席台上法官拍了拍响木,喊道:“安静!带一号被告。”
蒙蒙惊讶地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被告席上,法官冲他点点头,说:“请看大屏幕。”
从大厅两侧落地门窗飘进来两朵白云,上下扩展、左右延伸,形成两幅正方的银白屏幕,上面打出字幕:
姓名:蒙恩雨
性别:男
年龄:十岁
种族:人类
主要指控:冷漠无情、胆小懦弱、小心眼、耍诡计
……
什么?蒙蒙越看越气,他可是众所周知的好孩子、优秀学生、标兵楷模啊,从来没有人敢如此批评他!
被告认为上面所述确实吗?”法官问。
“不属实!”蒙蒙大喊大叫,“你们诬蔑我!我是三好学生,我是班长,我是北京市十佳儿童,我有小红花荣誉称号,我……”
台下一片嘘嘘声,有人摇头暗笑,有人喝倒彩,有人轻吹口哨……
“安静!安静!”法官再次拍响木,“既然被告不承认自己的错误,那么大家还是看大屏幕吧。”
于是,两侧的白云屏幕开始放映蒙蒙生活情景:蒙蒙在路上用石块打野狗;蒙蒙在家发脾气拔喵咪贝贝的毛;蒙蒙故意踩蚂蚁、砸花苞、乱摘树上未成熟的青果;蒙蒙跟同学争吵后悄悄拔对方自行车的气门芯;蒙蒙为得第一把小纸条带进考场;蒙蒙把成绩好同学的练习册扔进垃圾箱又在老师面前诬告同学……
蒙蒙的脸越来越红,头越垂越低,羞愧万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最后当他看到屏幕放映他利用真心跟他交朋友的莉莉报复小胖时,他双手捂耳,大声喊:“不要再放了!不要再放了!”
荧幕声响戛然而止,法官发言:“大家不必再讨论了,蒙恩雨必须因自己的行为接受惩罚。待完成对所有被告的询问后,再一起宣读惩罚方式。”
蒙蒙垂头丧气地被图洛林叔叔带回观众席坐下,图洛林看着沮丧欲哭的蒙蒙,忍不住问他:“你这孩子,如果一开始老老实实承认自己的错误,就不会当众放那些事情啦。”蒙蒙不啃声。图洛林拍拍他肩膀,说:“好啦,也没什么,我们都见惯不怪了。人类都是这样,坚决不肯认错,好像认了错会大祸临头似的,咳。”
这时,法官继续询问下面的被告,都是花精小孩。蒙蒙发现,在他之后,就没有再放映影像了,因为用不上,花精小孩往往在法官还没有追问时就主动坦诚了自己所犯的错误。
“我表妹本来可以得到‘飞天南瓜萌宝大赛’第一名,我因为嫉妒折断了她辛苦种植又精心设计的飞天南瓜的小翅膀,还骗她说猫偷吃了。”一名花精男孩满脸愧疚的说,“害的表妹哭了好多天,最后还生病了。法官大人,都是我不好,如果表妹肯原谅我,我愿意把我珍藏的所有卡通彩片都送给她,下次帮她重新种飞天南瓜。”
“哥哥,”台下站起来一位小女孩,“我原谅你!我不要你的珍贵卡纸,咱们明年一起设计最棒的飞天大南瓜。”
……
“法官大人,我不是故意的。”一名花精女孩哭啼啼地说,“虽然我不喜欢公鸡红红,但我没有想害它。我不知道为什么从不喜欢小动物,这次老师让我们每个人领养一只小鸡孤儿,我很不情愿。一回家,我就把红红拴在小树边,不让它进屋。没想到,一连几天我都忘了这回事,结果红红就饿死了。”女孩说着哇哇大哭起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爸爸妈妈,原谅我!”
一对花精父母赶紧跑过去,抱着女孩不停吻她,说:“知道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们都原谅你了。”
“那,”女孩抽噎着问,“红红会原谅我吗?”
“当然的,红红到了天国天使就会为它解释,也会把你的歉意带给它,它明白以后就原谅你啦!”
……
如此如此,儿童法庭的询问很快就结束了。法官最后说:“情况大家都清楚了。我现在宣布所有被告需到王国牧场接受劳动教育,时间至少为六个月。休庭!”
什么?蒙蒙大吃一惊,劳动教育六个月,要知道蒙蒙连手绢都没洗过,饭碗都没刷过的。从小,妈妈就对老师说蒙蒙身体弱,不能让他干活儿,不然会生病的,所以班级劳动他总以班长姿态在旁边指挥。这个惩罚实在实在太不人道太可恶了!他气得眼泪立马要滚出来啦!
小被告们陆续走到主席台前,接受法官和随从人员的亲吻和祝福。图洛林示意蒙蒙也上去,蒙蒙哼了一声,嘴巴一撇。朗克看见了,很不屑地说:“人类富二代都是没出息的,只会坑爹。”蒙蒙大怒,想到自己向来都在掌声与欢呼的围绕中,哪里受过这样的指责,大声争辩:“我不是富二代!你瞎说!坏人!”
注(1):藤蔓,又叫藤本植物,它们的根生于土壤中,茎细长,不能直立,易弯或柔软。它们具有凭借自身特殊结构攀附他物向上伸展的攀援习性,没有他物可攀附时,则匍匐或垂吊生长。
(2):五色草,又叫五色苋,植株矮小叶茂密,叶色鲜艳,叶片有红色、黄色、绿色或紫褐色等类型,耐修剪,是布置毛毡或模纹花坛的好材料,可以不用色彩配制成各种花纹,图案,文字等平面或立体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