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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大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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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1-10 09:15:3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董大麻子出生在潼城石板垭朱洪寺大弯,早已作古,但曾经也算得潼城响亮一时的人物,他的名号仍流传乡夫野佬无聊的闲谈中。
据说,有的人一度还私下里戏称董大麻子为潼城的“贼王”。一方面潼城的贼,无论董大麻子生前还是死后,许多都自报为董大麻子的徒弟;好事者甚至相信,潼城的贼,曾经至少一半是董大麻子的徒子徒孙。另一方面潼城人传言,董大麻子天不怕地不怕,既有日天的胆子更有拿月的手段,天王老子的东西都偷,而且敢作敢当。
潼城人关于董大麻子的第一个传说是他会软骨功,江湖上又叫做缩骨功。只要他的头钻得过去的地方,身子也全然过得去。见过董大麻子的人都说,董大麻子的脑袋瓜子有吃饭的土海碗大,但溜尖。
解放前,潼城最有钱的人家要数邱八旺。离潼城十里地有一条全县最大的河,名叫东河,河床上有一小岛,四面环水,绿树成荫,只有一桥相通。邱八旺家的庄园就修建于此,而且周遭用大青石堆砌,码了一丈多高的围墙。整个庄园占地六七亩,略呈五角形,有三层楼的环形建筑。号称潼城最安全的城堡。
但有一天深夜,邱八旺家的一个长年起来解小便,在厨房屋院子里碰见一个浑身上下都糊着锅灶灰的人,吓得连马灯也摔了,惊翻一府的人:闹贼了呀!折腾到天亮,却连个人影儿也没逮着。但一番清点后,却发现邱八旺老婆的一对缅玉镯子不见了踪影,首饰盒里只留下一张“董大麻子”字样的纸条儿。此外就是少了五百多两鸦片烟土。
原来,邱八旺与潼城有眉日眼的大恶霸黄泰来、地区绥靖公署主任马开路的三公子人称“马三棒客”的马上来等人,合伙经营着潼城地界的烟土生意。邱八旺的庄园就是其中的一个烟土存放点。
查了半天,只在厨房屋的灶腔里发现些痕迹。邱八旺家只有那个烟囱有围墙一般高,且紧邻围墙。这件事就此在民间摆得玄乎其玄,以至于潼城人都相信,董大麻子是可以顺着人家的烟囱洞钻到屋里去偷东西的。
潼城人关于董大麻子的第二个传说是他身轻似燕若鸿毛,凭籍着墙头壁角一颗小钉子或者绳头就可以立住人。
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某个夜晚,天刚擦黑边儿上。潼城县政府大院内,伪县长王二流子突然瞥见一个人影闪进他书房。当时,王二流子亦惊亦喜:惊的是竟有人敢太岁头上动土,偷到了县长大人眼皮子底下,简直不给面子;喜的是那书房不过一个单间,窗户全都上了钢条,只有一道门可供出入。要抓那进屋的偷儿,岂不是坛子里捉乌龟十拿九稳!
王二流子当即悄悄密密带上七八个兵丁,扛着枪,闯进屋。那些年月,潼城还算是穷乡僻壤,连个电灯也没有,全靠着洋油(煤油)灯照明。所以虽然王二流子和兵丁们进屋时掌了一盏马灯,但只照得见簸箕大一团:屋里摆着一个书架、一张床和一个保险柜。他们几个人进去,屋里就好象已经塞满了,哪里还容得下其他人。但几个人把屋里角角落落翻了个底儿朝天,连根汗毛子都没找到,更别说人影儿。
王二流子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满脸狐疑地打发走了兵丁。关上门,仔仔细细地检查他的保险柜,这是他的“小金库”。在王二流子老婆眼里,他是个“气管炎”,凡事百依百顺循规蹈矩,但实际上王二流子经常背着她在外面寻花问柳招蜂引蝶,要不怎么会被外人叫做王二流子呢?那些花销就全在这里面开支。但保险柜里的钱呀银啦不少一分一厘。尽管如此,王二流子仍然放心不下,当晚特地留在书房里过夜,门外派两个心腹站岗,把守着。
这一觉王二流子睡得好沉,醒来时天已大亮。睁开眼,他却看见书房门半掩半开,两个心腹蜷在门槛边儿上打呼噜。愣了好一会儿,他那似乎短路的神经才作出反应:头天夜里,他明明把书房门锁得严严实实的,外面的人根本打不开!
一种不祥之兆弄得王二流子脸红脖子粗,慌得裤子也来不及穿,连滚带爬地窜过去查看他的保险柜,里面少了十根金条。这几乎是他“小金库”里的全部。当然还多了一张纸条:“董大麻子”。王二流子当场晕倒。
对这件事,王二流子百思不得其解。许多年后,改朝换代,他不再作一县之长,成为一介平民。偶然一次还真遇上了董大麻子,无意中聊到那次失窃的事。董大麻子一个劲儿地笑:“那老打老实是我董大麻子做的。只怪你龟儿子的一个个眼光浅,只看豆腐块块那么大一团。我啊,就吊在你那书房角落里的檩子上,借着一根麻绳绳的力支撑着,连你几爷子噔噔噔的心跳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潼城人关于董大麻子的第三个传说是他所到之处,所有的狗,无论多么地凶恶,都一概不咬他。非但不咬,而且仿佛都怕了他似的,见着影儿就远远地避开。若是避不开,则全吓得趴在地边儿上,给董大麻子让道,浑身还打摆子一样战战抖抖不停。
当年潼城伪城防司令兼警察局长“鸭脑壳”,可是一个响当当硬梆梆谁也不敢惹的人物。传闻,他放一个屁,潼城得臭上三天三夜;他跺一下脚,不知有多少户潼城人家的房子得打转转改方向。在潼城,至今还流传一句歇后语:“鸭脑壳”放屁,惊天动地。由此可见一斑。
“鸭脑壳”的真名实姓是什么,潼城人早已说不清道不明。这或者是因为大家对他的印象不好,或者是因为他的权势太咄咄逼人,他那时调得动几百号枪杆子呀。所以没有人愿意或者敢于叫他的名字,于是“鸭脑壳”的真正姓名就这么被人淡了忘了,最后留在大伙儿茶余饭后谈资里的就只剩下那么一个绰号:他说话时,脑袋总象走路的鸭子那样一摆两晃,甚至脖子还一伸一伸的。
“鸭脑壳”的家在潼城似乎可以算得上豪宅。那时的老百姓大多数都在勒紧裤腰带紧巴巴地过日子,一日三餐连红苕牛儿玉米糊糊都没吃得上过饱,哪里还有心思去考虑修房造屋,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土墙草屋就算不错了。但“鸭脑壳”不一样,他住的地方,光地盘就占了十好些亩。
“鸭脑壳”没别的爱好,就爱养狗。他家的狗,最多时,只其品种便多达一二十个。“鸭脑壳”爱狗没别的原因,就为让这些东西替他效劳,帮他看家护院,因而他家的狗遍布庭院的各个角落。
在潼城达官贵人们印象中,就数“鸭脑壳”家的门难进。他们不是怕那些扛枪挟弹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卫兵,而是因为一进“鸭脑壳”的家门,就得听凭那些大狗小犬们狂呼猛吠地敲击他们的心脏,听凭它们呲牙咧齿考验他们的勇气。那阵势,再大胆的人,恐怕也会被吓得上下牙齿打架两腿发怵。说不定哪会儿那些狗会突然挣断铁链子,蹦过来钳上他们几口,咬他们个血骨淋当。这也不是没有先例的。但就这么一个炙手可热看护森严的人家,也挡不住董大麻子那双神偷之手,而且神秘得来无影去无踪。
那年潼城伪县长王二流子的书房失窃,气得吐血,没地儿撒气,就把伪城防司令兼警察局局长“鸭脑壳”叫过去,骂了个狗血淋头。“鸭脑壳”为出气,也把警察局倒腾得鸡飞狗跳,上上下下不安宁。于是出动了好几百人,到处搜查,发誓一定要抓住“董大麻子”这个人……顺藤摸瓜,竟一直清查到石板垭的朱洪寺大弯。
“鸭脑壳”的人马下到朱洪寺大弯搜查的第二天早上,他还没有起床,管家就来报告:家里的几十条狗全挤在后院的一个二三十平方米的角落里,虽然没有绳子拴着,却全趴在地上,不敢乱动弹,还一个劲儿地哼哼,好象身处绝境,在求救。
“鸭脑壳”气急败坏,正要大发雷霆,忽然瞥见床前的桌子上插着一把明晃晃似乎还在颤悠悠的钢刀,钢刀下扎了一张纸条儿,取来一看:“董大麻子”。吓得他头发都拶起来,出了一身冷汗,瘫软在床上:哪个不怕死呢。过了好久,才想起要清查一下财产:结果就在他房间里,而且就在他床头柜下,不见了他放的成捆的金圆券……
“鸭脑壳”心里堵得紧,憋得直翻二白眼,差点儿背过气去,但也只有摆摆手:自个儿认倒霉,鸣锣收兵。暗地里把兵儿们的军饷拉扯了不少,自己留一些,送了一些王二流子,算是赔偿他的损失。从此再不提搜查董大麻子的事。
但在石板垭朱洪寺大弯,人们对董大麻子的印象不好也不坏。只是说,董大麻子三岁上头死妈,十岁上头丧爹。董家在朱洪寺大弯不算孤姓,但董大麻子的爹妈生前不好结交人,又爱与周围邻里邻居争地边边儿抢田角角儿,十天有九天半在与人吵架,还有半天在呕气,所以没了爹妈的董大麻子也就没人照顾。人们不是不同情他,而是把对他爹妈的怨气转而发泄到了他身上。
董大麻子靠着东家讨西家要捎带些小偷小摸,在朱洪寺大弯一带混日子。八九岁那年,拜一个路过朱洪寺大弯的讨口要饭的叫化子为师,随他四处去流浪。直到解放后,才又回到朱洪寺大弯。人们不知道他在外面干什么,他也从不提及他那些年的经历。
董大麻子家的老屋早已在多年的风风雨雨中朽了垮了没了,连屋基也被人占了垦了种了。董大麻子没地儿住,也不计较。朱洪寺大弯的兔儿山上有一个岩洞,三五米进深,容得下一张床和三五个人。董大麻子便上山樵几棵柏树儿,在洞口搭个人字架儿,顶上铺些茅草儿,周遭遮拦些秸秆儿,篾条树棒扎个门儿。他就以此为了家。
虽然因为“鸭脑壳”曾到朱洪寺大弯一带搜查过董大麻子,所以大伙儿都知道他有几把刷子。但是在大多数人的记忆里,董大麻子仍不过一个好吃懒做爱喝滥酒的讨口子,随时酒气冲天,一副没睡醒蔫耷耷的样儿。以此,董大麻子终身未娶。谁又愿意嫁给他呢?至今在朱洪寺大弯还流传一则关于董大麻子的段子:“董大麻子穷得慌,住的岩窠茅草房,好吃懒做喝滥酒,谁个嫁他做婆娘。”
朱洪寺大弯的人都说,董大麻子出生时,额头上就有三颗黑痣,其中一颗正在印堂上。当年潼城最有名望的算命先生黄丹碧曾对人讲:“董大麻子额头上的三颗痣是他一生的福佑。可惜是黑的,如果是红的,还不知他董大麻子这辈子会有怎样一场大富大贵呢。”董大麻子的绰号似乎是打小就叫出了名的。
回到朱洪寺大弯的董大麻子却只偷树。他偷树,也就为卖了去买酒喝,而他去偷树前又必要喝酒。他打申时左右起,一个人独斟自酌,细啜慢饮,晃晃悠悠折腾到天黑定人们上床:那年月没有电,人们往往在天黑定不久便关门睡觉。一斤老白干剩得不多,董大麻子也有了八九分醉意。于是扛把斧子,左脚别右脚一瘸一拐地进山去偷树。山里树密,七八月间的大晴天的正午,也是阴森森的,一个人进去吓得死人,更别说晚上。但董大麻子不怕,他从来都是晚上进山去偷树,并且从不掌灯。
他专拣一尺以上的上好柏树。砍到,剔除桠枝,留下六七米的树干。这样足够得董大麻子置办他喝上十天半个月的老白干和一些下酒菜。但这么一截湿树,往少里说也得有三两百斤,董大麻子不仅要一个人砍倒,还得一个人扛到十多里外的集市上去卖掉。一般来说,天亮时,人们就已经看见董大麻子躺在他的岩窠屋里呼噜呼噜睡大觉,旁边摆着一溜子灌满酒的葫芦儿。
若干年前,朱洪寺大弯的山林里,每当夜深人静时,总是常常响起“梆、梆、梆……”的砍东西的声音,几里外都听得见。初时,人们都十分惊恐,以为山里闹鬼,竟至于那其间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人敢进山林子。后来知道了内情,也就见怪不惊。再听到“梆、梆、梆……”的声音时,一些人甚至要会意地笑几下:“准是董大麻子那龟儿子的没酒喝了,又在偷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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