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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己所欲慎施于人。——题记
话说张天才霉运气来登了,欢喜老鸦打烂蛋,竟然一不小心连人带车摔进一道陡坡下的乱石岗,实在惨不忍睹。
不过咱们丑话说在前头,你千万莫要耗子哭猫死暗地里笑背了气。柴米油盐酱,哪家子没有点儿?酸甜苦辣麻,哪个又没有尝过?所以最好悠着点儿气莫作声,省得老鸦说猪黑自家不觉得,逗人耻笑。
再说人家张天才确老确实是在“深入群众了解社情民意时不幸发生事故”的,有关部门预备出的讣告中已经盖棺定论地明确肯定这一点,你我就没有理由在他死后评头品足说三道四,甚至“玷污了人家清白”。
算啦。紧扯拦天网干什么来着,没边没界的。言归正传吧。
张天才仿佛在腾云驾雾,耳边风声呼呼啦啦直作响,好不自在。却突然迎面飞来一网棱角分明的乱石头,“轰”,一个跟头从半天里绊倒在地,脑袋瓜子被结结实实地敲了一记闷棍,骨头骨节全散架,五脏六腑翻江倒海,好不作难。
然而这却不过一瞬间的感受。他在倒地的刹那间竟又笔直挺挺地站起来,不费吹灰之力。
四方八面一团漆黑,他昏昏乎乎打不到三四,脑袋瓜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我是张天才张副乡长。”
终于看见一丝儿光亮闪烁在前面,他也便不问青红皂白径直走过去。不,是那个念头犹如一团火在他脑袋里炙炙地燃烧,驱使着他前去:他得回乡政府去,他不能丢下他的铁交椅。他隐隐约约地觉得自己爬进了一条隧道,通往天上的隧道,越往前钻变得越小。但也无妨,他的身体犹如一团柔和的光,随着洞的大小自然而然地缩放,眼看着没了出路却居然勉勉强强顺顺当当地通过去。
隧道的出口只有针尖儿大小,而他的身体却收缩得比针尖儿还小,于是也得以挨挨擦擦挤挤靠靠地钻将过去――在他身后,他竟然不用回头便已经悉知身后的一切:两根巨大的指针在慢慢悠悠地晃动,前前后后后后前前千千万万万万千千的人象河在流,指针的每一次博动都有万万千千千千万万的人消失掉,但很奇怪:指针范围内的人不但从没有减少,而且还似乎越来越多。他看花了眼,竟然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来又到了哪里去……
突然有人抓住了他的脚脖子:“此处我地盘,关卡自我建,没钱事难办,给钱就过关。”
他不由得一阵哆嗦:完啦,撞上了棒老二,怎么回家!
他这辈子在世上混了差不多四十年,也就遭遇过那么一次明火执仗的抢劫。黑天黑地里两个人一前一后阻断他的去路。他装出一贯很老实的样儿主动缴械,掏光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折财免灾星,他要命。然而人家却还嫌不够,剥光他的衣裤,只给留条裤衩儿遮住羞处。
回过头来,一个丈二金刚鼻子对鼻子眼睛对眼睛,就站在他面前:五大三粗满脸胡子似钢针,鼓睛暴眼犹如一对小灯笼,虎视眈眈地瞪着他。他早已经浑身筛糠冷汗横流尿湿了裤子,哪里还顾得着什么面子不面子:完啦,这回不被脱得赤条条的,没法走到干燥路。
一道火花闪过,他想起徐中和曾往兜里塞过什么东西,赶快手慌脚乱抖抖嗦嗦地摸将出来,看也不敢看,战战兢兢地递将过去,回过手来准备脱身上的衣裤。
那人一把抓将过去掂几掂,露出满嘴的黄金大牙,满意地笑一笑:“挺大方嘛。知道我是谁么?我就是那个强盗们的祖师爷——盗跖啊。
“你知道,这年月阳世的有些人,没吃没喝也还只知道没完没了地为传宗接代生儿育女。阴间的孤魂野鬼,却他妈的越来越多没地方安顿。所以阎王爷严令封锁阴阳界,每年限制收留十万八千灵魂到阴曹地府,其余的各人找房子躲雨,落得倒阴不阳人不人鬼不鬼。
“人说他们的世界乱,殊不料这世界更乱啊,不安分的灵魂太多,管理制度跟不上形势发展不得力,怎么也要惹出些乱子来啊。阎王爷派过十儿八茬的官儿都无能为力:亲情友情权势财,脱得过人面脱不过场面,脱得过场面脱不过情面,这年月哪,连阴曹地府都成热门抢手货!
“漏洞太多,阎王爷的告示也不过一纸空文鬼话连篇。惹恼了玉皇大帝,差点儿叫阎王爷下课靠边站。
“于是阎王爷怒发冲冠,下定决心排除万难,将老子从十八成地狱提将出来重见天日委以重任。
“嘿,你莫嫌这守阴阳界的官儿小,好象在发配充军,可县官不如现管现管不如现得,无论谁打这儿过,我都收他妈妈的一笔‘过路费’或‘手续费’——你是说我在搞乱收费?呵呵,不瞒你说,这还真是我的创新,有关报告已经递交上去了,上面还没有来正式批文,我是在率先搞试点,摸着石头过河,好总结经验教训哈——反正依照我的计算公式,怕是要长此以往地收下去(美其名曰:一是方便管理;二是为了继续发展),至少也得收个三百五百年不动摇,才能够把建关设卡的成本拿回来,所以有没有正式批文,也不是什么急事。没钱就没门儿!
“你瞧,求我的人多了,臭狗屎也变成香饽饽,可比我当年明抢暗偷有搞头得多,还名正言顺没人敢说。
“高兴了,我也可以到阳世去逛一逛,在这门子‘培训班’那门子‘研修班’挂个名儿,做个‘客座教授’或者专门跑场子捞票子的所谓的‘专家’,既收了学费小发一笔,又可以带些徒子徒孙壮大自己声势,何乐不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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