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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己所欲慎施于人。——题记
现在我们先来说说罗拐子的事情。罗拐子本名罗朝奉,土生土长的战鼓乡红旗村人,十七八岁就出去跑江湖摆地摊子。早些年扯五逗六开皮包公司,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很诈了些人家的血汗钱。
现今好像阔气了起来,在城里买了房子,无所事事天天泡茶馆儿。他最会信口开河顺风扯旗耍嘴皮子,吹牛皮吹得尿都能溅到天上去。
那天他转悠转悠回战鼓乡,想动用张天才在城里的关系开一家建筑材料批发公司,经营钢筋水泥什么的。
于是他把张天才约进了战鼓乡凤华大酒楼——他知道这是张副乡长最爱去的地方之一。
那些年月就那么个习惯,大会小会研究研究不过走过场,实际问题实际上早在推杯换盏或者幺九十三烂这样的小场合上,靠那么一两三个人就已经定下了基调,摆在大场面上的一定不是庆功宴就是鸿门宴。
在酒桌上除了谈些罗拐子生意上的事情,张天才也半带认真半带玩笑地发了些牢骚:“这年头的世道真是世风日下哈,检查下头,应付上头,领导群众,接洽工作,如此等等的公事私事……兵来将当水来土淹,怎么也得吃点喝点才能有个交情垫个底儿。”
罗拐子自是一番奉承:“咱们张副乡长算是老世故,看破红尘了。”
然后不外乎东门的楼西门的猴扯拦天网,拉拉扯扯就说到了即将开始的乡镇班子换届选举,就扯到了勾士营。
不提即罢,一提到勾士营,张天才的无名业火就不但不打一处来,而且还乘着酒劲儿一蹦八丈高,要不是房顶压着指不定会烧红了半边天。
说来张天才与勾士营副书记也没有什么原则上的深仇大恨,而且转过来转过去还都是在一口锅里吃饭的搭档。
虽然差不多天天都在见面,见着面也都客客气气地打招呼,但近来张天才却又的确对苟副书记满腹牢骚甚至因嫉妒而生恨也是不争地事实。
原因是前不久战鼓乡现任乡长兰柏松到市委党校脱产学习三个月,出门前将手头的工作全权委托给张天才处理。近来坊间传出所谓的内部消息说是兰柏松即将调任区公所,这让张天才内心里悠然产生了一种顺理成章的盼望和喜悦。
但坊间传闻却又称兰柏松的继任者将是勾士营。这就真的令张天才有点觉得没有台阶下脸没地方搁而心痛齿寒,深藏在他内心底里的对勾士营的怨恨之火也就由此点着,蓬蓬地燃烧起来不好收拾。
当初勾士营以抓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工作出名,坐上了战鼓乡副书记的交椅;张天才则以善于处理各种人事关系,爬上了战鼓乡副乡长的位置。
张天才当上副乡长而成为国家正式干部那会儿,并不是就此心满意足地每天看看报喝喝茶打打牌等着退休养老享清福,而是已经两眼直勾勾地盯着了乡长的位置,因为他觉得凭借他的人际关系和能力是完完全全应该主宰战鼓乡的。
为此,他也打了不少主意下了不少深功夫,在他看来这一二年来的业绩怎么比也不会比勾士营差。可如今竟却不知不觉地被勾士营抢了头功,他是怎么也晕不过。
何况勾士营老与他过不去,两人早已结下了梁子,至少张天才就这么认定的。
说来就话长了。战鼓乡场镇东头有一家酒店唤着“战鼓乡城南宾馆”,负责的姓杜。
杜掌柜的先前在县里的城南铸造厂伙食团上班,算是有正式编制的工人,干了差不多二十年,生不逢时就撞上了企业改制和优化组合,铸造厂的伙食团变成了自负盈亏的厂部招待所,新任的招待所所长嫌他做事不多却又资格老工资高却时不时还要在工友中间发牢骚,于是随便找了个理由把他踹了出来。
好在东方不亮西方亮,恰遇上面的新政策出台,全国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机关事业单位挂羊头买狗肉掀起了“实体热”。
战鼓乡也自不甘落后,由主管企业办的勾士营副书记出面张罗:办了营业执照,在街头租了门面,立了招牌“战鼓乡城南宾馆”,却不知他那根脑筋想转了把杜老头抬出来掌勺子做了掌柜的。
开业之初,战鼓乡的头头脑脑们都去朝贺捧场,张天才那时还看重勾士营的面子,授意他所分管的村建部门也送了块“生意兴隆”的大红匾。
然而也不知道是宾馆厨师们手艺不过格味儿不地道还是短斤少两价格不公道,反正除了开张那几天红红火火外此后就是一路冷清到底:除了机关的一些接待,别的光顾者实在不多。
于是那生意做得实在有点撑不住门面,连政府拨给的五万元启动资金也贴了进去。
到最后便由乡政府的某个领导拍板,整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发了一道红头子文件,牛不喝水强按头:凡是战鼓乡境内的单位,包括村社,无论大小,要安排酒酒菜菜什么的接待,都必须到“战鼓乡城南宾馆”去办,不是“城南宾馆”开出的生活费发票概不准在单位入帐报销。
好像还顺带给各单位分派了一定的任务,要纳入年终综合目标考核的:完不成既定任务,涉及的单位和个人均是没有评优选模的资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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