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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己所欲慎施于人。——题记
于是最终的结果,便是上级另派人选来做战鼓乡乡长;张天才被就地免职,勾士银被平行调离,双双皆另行安排工作。张天才就这样去到战鼓乡农技站当站长。
这样的结果,张天才还是比较满意。不但没有怨言。反而还有几分因祸得福的高兴。
一则饭碗保住了,没有被重新打回农村去,挖泥巴,背太阳过山。
二则早就有人跟他通过气,农技站站长虽然职务不高,却掌管着全乡三四万亩田地的种子、农药、化肥之类农资产品的进货和销售,每年往来资金几十上百万(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前后),算是个财大气粗、油水充足的部门。哪个人不喜欢往钱多的地方扎堆呢?
在张天才之前,农技站站长是甘德贵。他是县人事局和劳动局都正式认可的乡聘干部。
在战鼓乡人的口碑里,甘德贵是一个既善于处理与上级的关系,又善于处理与下级的关系,还善于处理与同级的关系的大能人。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甘德贵当站长已经五六年,在全县农业系统混得风生水起。很轻易地就协调好了上下关系,很容易地就为农技站,在战鼓乡场镇下场口,新建了十个门市用房。
占了一亩的土地,那是战鼓乡政府出面协调征用的。耗资五万多,其中的两万是甘德贵一杯酒一千块钱,从县农业局领导手里挖生肉挖来的补助。门市房建好不久,就一次性到位,居然没有再大费周章。
甘德贵因此在战鼓乡获得了很高的声望,他让战鼓乡农技站,从此不再租房办公和销售农资。
这之后甘德贵又为农技站买了一辆农用车。虽然是花了两万多买的一辆二手车,但却也是战鼓乡第一家拥有汽车的单位。
甘德贵最初想花四五万,购买一辆新的北京吉普。因为担心太过招摇,而且很可能被乡政府征用,所以最终改变了主意。
即便如此,也着实让战鼓乡的一些大小干部眼了红。农技站购买农用车不到三个月,时任战鼓乡书记的章柏树,便把甘德贵叫到办公室谈话:乡政府打算购买一辆办公用小轿车,需要乡农技站赞助资金三万元。
章柏树是潼城原县长卢学江的秘书,在卢学江身边跑前跑后三四年,不知不觉中沾染了一些卢学江的个人习气。
到战鼓乡当书记后,自然也想摆卢学江的那种派头:进门有人收拾床铺,打扫屋子,安排吃喝......出门有人提公文包,端水杯子,写讲话稿,车来车往一阵风(用老百姓的话说:恨不得上厕所都坐小轿车去)......
但战鼓乡政府,当时就那么三辆半新不旧的摩托车,压根儿就没有小轿车。以至于走马上任半年多,章柏树都还不习惯出门没有轿车的日子。这成了他的一块心病。
甘德贵自以为人事关系是在县劳动局备了案的,而且和县农业局的领导们关系很到位,农技站的业务也主要归县农业局管,单独设立资金管理账户,与乡政府没有太多经济瓜葛。人不求人一般大,所以平日里就不怎么把战鼓乡政府的大小领导,放在眼里。
章柏树要农技站赞助资金,为乡政府购买公车出点力。甘德贵也觉得无可厚非,但却不满意章柏树以权压人那个态度和口气,更不愿平白无故地当冤大头。
他趁机向战鼓乡党委政府打报告,要求在场口上再给农技站划一亩土地,以建门市房扩大经营,言下之意就是要以此作为那三万块钱的补偿。
章柏树对此不表态,更不愿意签字。他觉得农技站再怎么能耐,也不是挂在空中的;既然落脚在战鼓乡的地盘上,那就至少也算乡政府的半个下属单位,自己调配一点它的资产、资金、资源,纯属理所当然的事情。所以只想从农技站拿钱,不想给农技站任何东西做补偿。
这也可以理解,那些年效益稍微好点的企业,都是被公有化了的;稍微好点的税收资源,都是被上级抓到手心里去了的。下级只有私下抱怨的份儿,却从不敢“抗旨不尊”。
结果章柏树找了甘德贵三次,虽然没有明说,但转弯抹角张口闭口,却全围着催要赞助资金买车打转转。
甘德贵则每次都说东门的楼,扯西门的猴,打鼓不往点子上敲。实在没办法了,就横拉竖扯,说是农技站备耕,积压了近六万亩的种子、农药、化肥等农资产品,不但占去了农技站全部流动资金,还欠着县农业局下属的种子公司十多万的种子款。如此这般地拖着赖着不给钱。
听到楼梯响,不见人下来。这很让章柏树恼火,明里暗里放话出来,要让甘德贵交权,下课靠边站。
恰好这个节骨眼儿上,前半年从农技站销售出去的部分种子出了问题,导致水牯牛村七组粮食减产,甚至绝收。几十户群众聚集到到乡政府门前,讨说法。
章柏树巴喜不得,借坡下驴,蹬鼻子上脸。以此为由,未经任何程序和手续,这边刚刚听说“群众闹事”与农技站有关,那边就迫不及待、一本正经地组织召开战鼓乡干部大会,宣布对甘德贵作停职处理,并责成乡纪委将情况上报县纪委,要求对农技站销售假种子的问题,进行立案调查。这也可以理解,人嘛,心眼儿很少会因为手中的权力变大而变大,反倒更可能越变越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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