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己所欲慎施于人。——题记
尽管如此,他始终还是在按政策路线走程序,每一笔贷款他都亲自审核:他要看贷款人的信誉情况,要查有无可供抵押的固定资产,要审贷款人的个人资料,要核所有材料的真实性......如此等等,一点不含糊,一点不马虎。
上任不到三个月,他就拒绝了四五十个申请贷款的客户送给他的,包括一沓沓现金在内的各种礼物礼品,拒绝了六七十笔,他认为不符合放贷条件的贷款。
当然也为此得罪了不少人,以至于连他老婆皇甫玉琴,都私下里提醒他:“外面的人,都说你做事太过较真,迂腐得不近人情。”
即使这样,童家湖仍不为所动,依然坚持原则放贷。他那时固执一念地认为,这些农业税、提留款,都是老百姓一颗一颗的汗珠子甩出来的;好些人家因为没有钱缴纳农业税、双提留,还被一些乡、村干部赶过牛、卖过猪、扛过粮,甚至进过“学习班”;自己绝对不能把老百姓的钱,拿去打水漂漂。
但童家湖最终还是违心放贷了,起因却是一个与章柏树有关的饭局。
那是个晴朗的下午,空气像阳光一样明净。已经下班的时候,童家湖收拾好东西,准备回红苕花村他妻子的老家去。因为那天是他岳父皇甫青松六十五岁生日。他想陪岳父喝点小酒,一大家人也顺便团聚一下。
就在这个时候,章柏树来到他的办公室:“老童,我今天值班,晚上回不了潼城。你没事吧?陪我喝酒去!”
童家湖这个人啥都好,就是不懂拒绝人。他原本想说:“我岳父今天过生日。”
但话到嘴边,又觉得章柏树毕竟是乡上书记。领导主动邀约下属喝酒,但凡有点思想觉悟的人,都会受宠若惊。
何况章柏树到任以来,童家湖还从未主动和他接交过,他当基金会主任以来,也还从没有主动邀约过乡上的哪个领导,一起喝过酒。
岳父毕竟也是自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相处的时间多的是。于是只好留下来陪章柏树。
写到这里,人到中年的我,突然有一种想哭的感觉。人活在世上,大多都是满足不了就痛苦,满足得了就无聊。
人生要有意义,其实无非就是做自己喜欢的事儿并能养活自己,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且让他快乐。
然而很多时候我们却都在貌似为了事业、为了工作奔波劳碌,以至于连家庭亲情都不管不顾。这实在是一种悲哀。
那天晚上,战鼓乡新引进的一家企业“天池粮油加工厂”的老板鲜继祖请客,地点在战鼓乡海鲜大酒楼,办了两桌,好像乡政府机关里副乡长之类的领导,全都到齐了的。
也不知是谁有意安排的位置,还是无意当中,就那样落了坐:童家湖紧挨着章柏树坐着,鲜继祖又紧挨着童家湖坐着。
童家湖与鲜继祖还是头一次见面,以前也从未有过交集。但那天晚上,鲜继祖自始至终,都把作为战鼓乡基金会主任的童家湖,照顾得比作为战鼓乡书记的章柏树还周到。
从摆谈中,童家湖才知道,鲜继祖不是战鼓乡人,而是章柏树到战鼓乡任职后,从县城里引进来的“企业家”。
仔细听明白后,童家湖又才知道,鲜继祖不过租了战鼓乡农管站的两间大房子,购置了三台搅面机,就地聘请了四五个人工,办了一家“天池粮油加工厂”的企业,主要从事手工面条加工,投产才七八个月。
那天晚上,吃吃喝喝,说说笑笑,吵吵嚷嚷,闹腾三四个小时,大家都有了八九分的醉意。
童家湖因为酒量浅,一直只用三钱的小酒杯陪着。大多时候,就看着人家热闹,并未怎么喝,一直十分地清醒着。
后来不知怎么地,鲜继祖就和童家湖扯到了手工面条加工的生意上。
鲜继祖说,他们生产的面条有劲道,即使煮上半个小时也都不会糊汤,而且还有保健功能;他们在潼城的六七十个乡镇,全部都有销售点,而且供不应求。
他们为此他打算扩大生产规模,但就是眼目前有点资金短缺的问题……再后来,就提到了要请童家湖高抬贵手,让他能够从基金会贷点款。
那时候,章柏树几分酒意里带着几分笑意,盯着鲜继祖和童家湖两个人。
鲜继祖请求童家湖放贷,章柏树似乎微微地点点头表示支持,又似乎根本就不知道他们在谈论些什么。
童家湖却只当鲜继祖酒后开玩笑。他觉得在酒桌子上,谈正儿八经的公事,并且还要拍板做决定,那简直是拿自己的饭碗不当回事。所以压根儿就没有同意的打算,而且表现得十分明显。
散席的时候,童家湖是一个人走出来的。他本想和章柏树打个招呼,道个谢,但章柏树却没有理睬他,自顾着和鲜继祖他们一群人走开了。
隔了几日,鲜继祖还真就到了童家湖的办公室:拿着一份贷款申请书,要从基金会贷款十万。
童家湖说:“这么大一笔贷款,必须要有东西作抵押。”
鲜继祖说:“那你去问章柏树书记。”
童家湖的犟脾气就更是上来了:“你以为拿书记来压我,我就会改变工作原则了啊?如果真是章柏树书记让我放贷,那就请章书记,在你的贷款申请书上,签个字。他签多少,我就放多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