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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己所欲慎施于人。——题记
然而，翻翻古今中外的浩如烟海的档案材料，以及教科书式的文书史籍，其间涂脂抹粉添油加醋甚至颠倒黑白文过饰非的人为造作，哪里不是随处可见，信手拈来。
历史从来就不是洁白无邪的。何况我本就是在写小说，讲评书，天马行空，口无遮拦。
坊间有一种传闻，出身世代贫农，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的张天才，之所以能够鲤鱼跃龙门出人头地，主要得劲于他老丈人、当时吴池大队的主要负责人赵本宣，假公济私把一纸本该属于村里唯一的高中毕业生吴生元的推荐书，偷偷摸摸地替换成张天才的名字。
于是，张天才被保送到潼城师范学校读书。从此转了城市户口，端了公家饭碗，当了国家干部。
这个传闻，吴生元也是知道的，但他是那种一根眉毛就把眼睛遮住了的人。
在文革结束前后，吴生元被赵本宣做主，聘请为吴池村村小的民办教师：从六七个教师、两三百名学生，直到一个人守着五个年级的十六七名学生。也正是如此，乡夫野佬中也才有了张天才顶替吴生元读师范的名额的传闻。
吴生元先后在战鼓乡的多所村小任教，经常是一身泥半身水馒头泡菜凑一顿地过日子，如此熬了二十多年，终于取得公办教师身份，修成正果。
但少有人知道，其实赵本宣当年压根儿就不同意赵妩媚嫁给张天才，更别说安排张天才挤了吴生元读师范的名额：他不是嫌弃张天才的贫苦人家出身，而是恼恨张天才的为人。
那年头，时时处处人人都讲阶级斗争。张天才从十多岁起，就混迹于吴池村乃至战鼓乡的各种批判斗争场合。虽然偷奸耍滑游手好闲，不爱从事生产劳动；喜好邀二伙三，哪里热闹往哪里去；但善于见风使舵，在领导面前汗珠子摔八瓣，表现特别积极。因此受到当时驻吴池村的公社革委会成员胡文章的赏识和器重，被安排担任了吴池村的团支部书记。
从此，张天才就更是很少参加集体劳动，成天就只屁颠屁颠鞍前马后地围着胡文章打转转：人家指东他就往东，人家喊西他就跑西。
虽然耗子赶牛，做起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样子，但更像一只跟着主人混清闲的哈巴狗，狐假虎威，拿着鸡毛当令箭，根本不把吴池村其他的大小干部放在眼里，更不用说平头百姓们。
那时候，张天才白天听从胡文章的安排，监督村里的十多二十名四类分子，做那些普通社员都不愿意做的苦活脏活；晚上按照胡文章的授意，吆五喝六猴急舞急气势汹汹地组织开批斗会：斗风扯旗，牛不喝水强按头；屙泡尿，就想把鸡毛汤脱。
常常以从肉体到灵魂全面改造为名，专说顶人家肋巴骨的话，专做看个伤风感冒病就要给人家弄一麻袋药的事，非把那些四类分子整得落几滴眼泪、破点儿皮、淌点儿血，伤筋动骨，悬心吊胆，才肯罢休。
赵本宣作为吴池大队的主要负责人，对这些所谓的运动，本能地觉得有些地方太过分了，但也本能地遵照执行。毕竟下级要服从上级，何况在那个政治十分狂热的年代。所以，最初时，他对张天才的所作所为既无好感，也无恶的印象。但发生在四类分子张荣科身上的事，却深深地刺痛了赵本宣。
张荣科是张天才爷爷辈的本家。因为解放前，在吴池村拥有三两百亩地，还曾在旧政权里当了几天保长，自然免不了也要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干些不可告人的勾当和交易。于是，就被划在了地主的行列，背名饿食，历次运动都是被批斗的对象。
吴池村的人都知道，张荣科虽然靠着祖上的遗产以及自己的勤巴苦挣省吃俭用，混得了解放后的地主成分，但当时当地，父母为省工钱，年轻时的他，也从来都如同雇工一样五更起三更眠，要下地干活的：泥里来水里去，耕犁打靶门门农活都会。
被打入地主派别后，为挣表现，更是顶着红火大太阳，汗泼水流地争着抢着去干苦活、重活、累活，结果落了一身病。沦为四类分子时，更增添了要命的肺气肿，每到冬天时，一发作就喘不过气来。
张天才呢，明明知道当地主时候的张荣科，虽然做起事来抠也疼掐也疼，但也的确曾经或多或少地帮助接济过一些穷苦人，甚至包括张天才的父辈。
也明明知道张荣科年老体弱还多病，走路风都吹得倒，但为了在公社革委会成员胡文章面前挣表现，显示自己为人大公无私处世公道正派，非但不照顾张荣科，反而在安排重活时，第一个点名的必然是张荣科，搞批斗时，第一个挨抽打的必然是张荣科，每次挨打最重最惨的，也必然是张荣科。
唉，人世间，从思想境界层面来看，在大多数事情上，大多数社会精英与大多数普通百姓的差距其实并不大，反而更精于算计，善于伪装。
后来，一个炎天暑热的晚上，在一场例行的批斗会中，六十多岁的走路打蹿蹿的张荣科，被一记石头砸破额头。那个年代本就缺医少药，何况还是人民专政的对象。岂止无人医治，简直连在家卧床休息的权利和机会都没有。不几天便因伤口感染死于败血症，连尸骨都没有人收拾。到最后，还是赵本宣看不过意，组织那帮四类分子，把张荣科抬上山安埋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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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云南右甸河公园风景选拍](data/attachment/block/ac/ac3ec08f917c0c7edd5769690b806775.jpg)
发表于 2024-3-11 09:27: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