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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己所欲慎施于人。——题记
胡文章之所以如此关照张天才,那是因为念念不忘他驻吴池村时,有一年的一个大冬天的伸手不见五指的晚上,张天才伙同一帮年轻人,弄死了一条不知谁家的狗,躲在山边边儿的背角旮旯里剥皮剖肚清洗干净,用麻布口袋装了拖到大队部,躲在胡文章的寝室里,胡子麻渣炖了一大锅,几个人就着红苕干和麦麸糟子烤的火酒,吃得连牙齿缝里都塞的是肉……
在那个什么都缺什么都要凭票购买的年代,是张天才让胡文章酣畅淋漓地大快朵颐了一回。这成了他一生都挥之不去的美好记忆。
唉,人生最难吃的就是人面、场面、情面这三碗面。权力场中的人就更是如此,很多人很多时候在很多地方,都会于有意无意间就把手中的权力,泡进了面汤里。
入学通知书送达时,张天才正站在红火大太阳底下,指挥着一大帮社员,在田里打谷子、掰玉米。他当即把头上的烂草帽一扔八丈远,把身上的印有“农业学大寨”几个字的破背心,狠狠地扯下来,掼在地上,还不解恨地踏了几脚:“老子不是农民了,你们忙吧!”
然后,欢天喜地,连蹦带跳,放着小跑去向赵妩媚报喜了。张天才是文革中最后一批因推荐而入学的人之一。
张天才这个人个头不高,瘦瘦筋筋的。在师范校里,除了年龄最大,其他方面都不起眼。在学校一两千的学生里,他是如此普通的一名,以至于想要在人群中找他出来,比在汪洋大海里抓一条黄花鱼还难。
班主任姓杨,四十多岁,大家都习惯叫她老杨同志。文革前考入潼城师范学校;文革开始后,因为表现很积极,又是贫下中农出生,于是入了党,成了重点培养对象。
对于张天才这样道老不嫩而且有着类似社会经历的人,老杨同志在感情上始终存着点“同行相忌”的感觉,所以刚进校的时候,她对张天才并不感冒,非但没有安排他进班委,甚至连个小组长的职位都没有让他捞到。
入校半个月,校学生会公开选拔学生干部。按照惯例,老杨同志直接指定了四个班委干部,去参加校学生会干部选拔,压根儿就没有考虑过张天才。
但张天才毕竟是个不甘寂寞的人,而且在场面上混过,自然有他的套路,他走了毛遂自荐的路。结果老杨同志指定的四个人全部落选,张天才却因为得到早在学生会当差的几个同乡的照应和提携,坐火箭一般,越过班委干部这道坎儿,直接当了校学生会干部。
不久,老杨同志在班里做思想动员,物色优秀青年,培养入党积极分子。张天才也不动声色地递交了入党申请书,又勤于到老杨同志那里汇报思想。对于“早请示,晚汇报,中间还要跑三道”这样的官场必杀技,张天才早已轻车熟路,而且深得其中滋味。
于是,虽说张天才那时在班里仍然只是个无足轻重的角色,掂不出什么斤两,却顺理成章地成了班里首批进入学校业余党校学习提高的七个人之一。
第二学期开学,毕业班的校友快离校前,校学生会干部大换血。张天才的同乡胥从平谋到了校学生会副主席的职位,他极力推荐张天才出任校学生会劳动部长。于是,张天才又名正言顺地成了校学生会主要成员之一。
但张天才之所以能够顺顺利利地在校学生会劳动部长的位置上坐稳,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却是他天生逢人说话见风使舵的禀性,而且从来都是一个唯上级马首是瞻的人。
学校领导怎么说,他就怎么办,绝不出半点差错。该向学校领导请示的事,无论大小,他一定请示,绝不自作主张,冒犯学校领导的威严。
同学中有什么风吹草动,他则作为学校领导的耳目,一五一十地反映,不加丝毫隐瞒。当然,大多数时候,为了显示自己存在的价值,免不了还要添油加醋,煽风点火。
张天才就这样一步一个脚印地做事,从而逐渐得到了老杨同志和学校领导的赏识,受到厚待和重用。
事实上,在张天才之前,老杨同志更看重冉怀德。冉怀德在潼城红星中学读初中时,连年被评为县市三好学生和优秀学生干部。进师范校后,自然也受到老杨同志的器重和赏识,不但安排他进班委会当了班长,而且把他列为入党积极分子之重点考察对象的首要人选。在当初老杨同志指定去参加校学生会干部选拔的四个人里,冉怀德排在第一位。
出任校学生会劳动部长的张天才,自然也要走新官上任三把火的套路,第一把火就是重新搞了一个校园清洁卫生评分细则,严格到墙壁上地板上不能留半点儿污痕。
据说,在张天才最初的方案里,还曾向学校建议,把清洁卫生得分与学生们每月领取的公费生活补助挂钩,意即扣清洁分就是扣生活补助费。
当然,张天才敢于这样制定方案,却非完全出于公心。因为他知道,他本人和校学生会的所有成员其实都是负责制定和落实方案的人,在做清洁卫生和接受检查中,都是可以轻而易举地规避扣分的,所以无论扣多扣少,反正都是不会影响到自己头上的。
写到这里,我也顺带插一句,即使到如今,世界上诸多的这样那样所谓的法律法规之类的条条款款,若仔细去研读一下,反思一下,其实也照样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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