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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己所欲慎施于人。——题记
工程老板向仁燕觉得,这不过官场上惯用的招数和套路。于是,找人请张天才出去喝酒,想把事情勾兑一下。
说到喝酒,张天才自是十分乐意。但想想自己的帽子还没有戴热乎,屁股还没坐稳当,地皮子还没踩熟,更何况他也明明知道那就是个坑,所以那一次,张天才断然拒绝了。
不得已,向仁燕又用牛皮纸信封装了一大包(当时最大面额不过十块),整整三千块钱(相当于张天才当时好几年的工资),私下里送到张天才家里。满以为能够围猎成功,把事情搁平拣顺,不但拿到验收合格报告和工程款,而且顺便也为以后的发展搭一座桥开一条道。
谁知道,张天才当面没有拒绝,却在第二天就把向仁燕送的钱物,全部上缴到了县纪委,实名举报向仁燕的不法行为。
县纪委也是多年没有办过什么像眉像眼的案子了,一班子人马,那时的主要工作也不过年初写计划,年底写总结,中间时不时往上面去开个会,往下面发个文件而已。
按照惯例,这样的情况也就是走个调查的程序,有人出来背锅,就皆大欢喜地完结了事。可是,当时的县纪委书记周世光还比较年轻,颇有发展前途,很想做点像模像样的政绩,以便多捞点政治资本(至少圈子内的看法一贯如此),于是,就十分较真儿地来对待了张天才实名举报的问题。
结果,虽然一些人凭着这样那样的关系和手段侥幸逃脱而没有受到处理,但是从县教育局到牌坊乡政府,大大小小还是有十多二十人受到了从警告、调离、记过、免职到开除党籍等不同程度的处分。牌坊乡因此闻名全县,张天才本人因此受到县纪委表彰,也因此被那帮子人恨到至死。
但那帮子人到底还是幸运的。因为平头百姓作奸犯科后,一般来说,不是拘留,就是判刑;而权力场中的很多人,一般来说,即使在卸完所有的马甲后,也只有在万不得已时,才会走上法律的层面!
张天才当副乡长时,乡镇学校教师的工资全部要从乡镇政府划拨。那个时候,乡镇财政很不宽裕,几乎每个月都要拖欠应拨付的教育经费。
对于大多数乡镇学校的领导来说,每个月最难过的就是给教师发工资的那几天,总是要去乡镇政府卑躬屈膝点头哈腰,赔笑脸陪吃陪喝甚至“赔礼”,用王枝国的话说就是:“简直是比小娃儿要奶奶吃还难”。
行政延误是贪腐的根源,一切掌握权力的人,皆有贪腐的可能。此话真的不假!
张天才当了分管教育的副乡长后,牌坊乡的教师一开始还十分佩服王枝国,觉得他眼光独到。由此也觉得,就凭着王枝国与张天才这一场交情,牌坊乡小学的教育经费也应该比从前好拨多了。
但事实上,新官上任的张天才那时还忙着挣表现,所以对于王枝国并无多少的照顾,一切仅止于照章办事按部就班而已。
当王枝国第一次去找张天才签字拨款时,例行性地请张天才和乡财政所人员吃饭,张天才甚至还有所推辞:“公事公办吧,何必请吃请喝呢!”
结果却因为王枝国表示,给新上任领导接风是惯例;乡财政所人员表示,拨款前大家聚一下是惯例。张天才呢只要说到喝酒,总是意兴盎然……从此,就彼此心照不宣地依旧照老规矩办。
非但如此,张天才副乡长和王枝国校长竟然还曾闹翻过一次。那是在一次王枝国找张天才签字给学校拨教育经费后,照例要请张天才等乡上主管领导和财政所人员喝杯酒,酒后照例要打牌娱乐一番。
那晚,王枝国手气背,差不多输了两三个月工资,兜里的现金输光了,就接着欠了张天才好几手。这下,张天才就不乐意了,表示没钱输,就干脆撤票走人不玩了。
王枝国本来也不想继续玩,但却半开玩笑地说了一句:“不玩也可以,欠你的几手就一笔勾销了!”
谁知,张天才却不干了:“欠账还钱,天经地义!”
于是,都趁着残存的那点儿酒劲儿,你一言我一句,互不相让,竟然当真吵了起来。最后竟至于张天才朝自己曾经的校长王枝国扔了椅子,好在没砸中;王枝国也在自己曾经的下属现在的分管领导面前,掀翻了桌子……双方不欢而散。
唉,这赌博不知误了多少人多少事多少情。
张天才从此在牌坊乡的圈子中,混了个不雅的名号“铁公鸡”。
对于这件事,即使在很多年后,张天才也不觉得自己有错:不该我的,我一分不拿;是我的,我一分也不让!
这件事情后,王枝国满以为张天才会记恨自己一辈子,所以那以后再到乡政府拨教育经费时,都不好意思亲自去找张天才签字,而是派了副校长林宝丹去办理。
谁知道,张天才却猫儿起麻起,不签字:“必须得王枝国校长亲自来,否则就别想拨款。”王枝国眼屎粑粑都呕出来了,脸如成精的冬瓜,青一回黄一回,却还只有硬着头皮,去见张天才。
虽说人与人彼此间都有好戏看,但却往往都只想看别人的戏。所以王枝国找了一个张天才值班的下午,等到政府机关下班后才去,心里做好了赔不是挨骂写检讨的准备,甚至红包都带上的。
他深深地为自己那晚的冲动懊恼不已:“唉,自古以来就是见官不赔礼,多走两百里这么个道理!火炭落到脚背上,才知道啥叫痛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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