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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己所欲慎施于人。——题记
非但如此,张天才还有个旁人并不知道的长处:即使在最出色的演员都一时半刻难以入戏的地方,他也能凭了一张嘴巴两片皮恰到好处地随机应变,当他滴水不漏地摆聊斋时,甚至连他自己都分辨不清究竟哪些是在撒谎。
这得益于他多年来跟群众打交道的经验,向来把做群众工作当做算命先生耍把戏忽悠人一般来做,无论啥情况都万变不离其宗,只讲究四个字:摸、听、套、吓(劝);惯于讲究语言技巧:事前听起来总给人以希望,事后又总都能自圆其说。
不外乎摸清一地一方的风土人情,掌握不同年龄阶段人的基本特点,以便因地制宜因人施策。
不外乎想方设法让对方先开口多说话,弄清楚他的心事想法以便泄了其锐气、寻找突破口。用模棱两可的话套出对方的实情以便因势利导、对症下药,因此最怕无表情的沉默。
不外乎最后再搬出法律法规的条条款款(算命先生往往是编排一些怪力乱神的鬼话)以唬住对方,或者画饼充饥尽拣些好比彩虹总在风雨后的那些吉利话、鼓励人的话来说,多多益善。区别只在于算命先生为了搜刮人家口袋里的钱财,他是为了顺利地做好分内的事情。
这些东西好像在前面也有所提及,不再多说。
更何况张天才做事总是在帮人家把事情办成后,至少也要在自以为万无一失的情况下,才会伸手去拿人家给的“辛苦费”。
虽然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籍此机会也耍了些近水楼台先得月顺手牵羊不为偷的小伎俩,但诚如我们已经看到的一样,它们或者并不为外界所知,或者怎么看也都合情合理,或者打自家小孩给别人看已经挨了高高举起轻轻落下的板子,或者尚在领导能够容忍的限度之内......反正都不成其为大问题。
以此,这么多年来虽然免不了总有人认为张天才这不是那不对手脚不干不净,成天风言风语东说西说,但实际上他给大多数平头百姓的印象实在谈不上坏,有的人甚至还对他心存感激。
至于他老婆赵妩媚,虽然也接受了不少人家送上门来的土特产、农副产品、烟酒茶......如此等等狗儿麻糖的东西,但她也是那种拿了人家一捆蒜免不了要找机会还人家几棵葱的人,所以终不过放在哪里都会有的人情世故而已。事实上,在大多数认识她的人那里赵妩媚真的还颇受尊敬。
统而言之,张天才基本上就算如此这般地平安着陆了。以此,我也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接着摆那些有关他的万变不穷的故事。
按照张天才个人的意愿,他退休后不会再回老家,更不会下田种地。毕竟农村在他早年的印象里满是饥饿与穷困,难得有点温暖的痕迹,“活下去”曾是他一段挥之不去的童年记忆。他一路坷坷坎坎好不容易从农村走出来,哪里能土巴都垒到下巴颌了还自讨苦吃又回去当农民。
他原本早就想和赵妩媚一起搬到城里去住的。毕竟一乡群众,经济稍微宽裕一点的人家都是城里乡下两头住。但无论张天才怎么比前比后地做工作,赵妩媚却总是说不进油盐还搬弯弯道理。
与心好热闹的张天才相比,赵妩媚一向性喜清静,又爱晕车,所以她宁可呆在农村里种地养鸡,也不愿到城里去清耍。她觉得心若在人生无处不风景:“城里有啥好?含的骨头露的肉,兜里无钱肚中饥,世态人情薄似纱,关门闭户往来稀:站要站的钱,坐要坐的钱,喝水要钱,屙尿也要钱.....哪里比得上农村?但凡莫病莫痛能动弹的人,米面油些出在手里,鸡鸭鹅些散在林里,小菜小葱随吃随采摘,还不会担心化肥农药污染,粗茶淡饭也吃得出满嘴的香滋味儿,吸口气都是新鲜清爽的......”
张天才也不想再管儿女的事。毕竟都已经成家立业的人,各人的娃儿各人抱,哪里能管了大的还管小的,一辈子劳心劳力却不得安安泰泰地吃碗清闲的饭。
然而离岗待退后的头几天,张天才却都十分地不能安闲自在。对于他这种把工作当做生活的第一要义的人,离开岗位之初总要心生不安。
那是一种往后余生不可捉摸既往的又回不去,仿佛无事可做又仿佛还有很多事情未做,却真的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壮志未酬但又明白已经力不从心;因而恐惧、彷徨、被迫无奈地活着的状态。因此他每天总要习惯性地往政府去,而且赶比有些需要上班的干部积还要积极。
可是负责机关后勤的人员已经把他原来的办公室腾出来安排给了新晋的领导。所以张天才到了机关却没地方可去,只能在大院里、楼道外像个游神一般东望望西逛逛。
瞅见有人闲着的办公室时,也像往常串门串岗一样走进去坐坐。人家依旧和和气气地跟他打招呼、沏茶,甚至还东拉西扯地聊几句,可一旦要办公事或者接了电话或者有人找......那大写的客气便明显地摆在了脸上,弄得好一场没趣。到底没坚持到三天便再也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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